您说,那可得有多难受啊。”
抿了口茶水,雨前毛针在唇舌间绕香,果然这御赐的茶叶好有好的道理。
“五姑娘看着是个性子耿直、横冲直撞的,其实她才是个真正懂分寸的聪明人。
先前在香鸿楼里头,三郎君险些叫人讹上,也是她一人将那泼妇有理有据地撵出去的。
夫人您想,这若是真的缠上了,不止三郎君他一人要落个难听的骂名,就连庾家也会落个管理不周的说法。
如今这些事儿是都没有,也叫外头的人都瞧见了,庾家绝不是个软挞子,两头的名声都顾住了,这是好事。”
春影照人(六)
这姑娘不会是个老妖精吧!
庾夫人倒吸了口气,重新仔细端详她面前这位坐得端正的少女。
她这姑娘是个什么脾气她自然知道,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是常有的事,若是仔细说来,方才她那些大逆不道的话都是胡扯,一间屋子哪里能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扯得也太远了些,待周家姑娘出了院子,她是势必要罚她长记性的。
可人家现在这一大通的道理这么一说,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原来她这口无遮拦的事儿非但没有错,反而还是件顶好的事儿,叫她打骂罚皆不得。
虽说拂逆了自己的决定,有种威严受到挑衅的赶脚,心里定然是有几分不大乐意的,可偏偏她听着这姑娘说的话,竟然还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分明看着不过同她的姑娘是一般大的年纪,心思却沉稳地可怕,连她在后宅里头活了这三十好几年,到头来竟还不如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儿家看得通透。
“是我死心眼了,可再怎么说她始终也是嫡女,该有的做派还是得有的。
她父亲常将她同别家的女郎比对,骂得狗血淋头,这姑娘又是个倔牛脾气。
她父亲有三个姑娘,打了一个还有俩,自然不觉着心疼,可我只有她一个姑娘。”
周韵文这人一向是这般,生人眼里瞧着是个话极少的怯生的,可一旦相熟了,便会觉得她对于说话是极考究的,你若是问她一件事,她给你颠来倒去两面都说,也不知是肯定你还是在否认你,让两边的人听来都觉得有道理,带刺儿的话落到她手里都能开出朵花来。
“庾夫人,您要是不嫌韵文啰嗦听了您心烦,我便多说两句。
咱们做姑娘的也不只有贤惠淑良这一条路可以走。
大方豪爽,或是聪颖但性子野一些,那也都是姑娘。”
“就用这茶来做举,虽都是信阳的毛尖,也分雨前和雨后,亦或是送进宫里去的和流于坊间的,也都不一样。
至于做茶,咱们这些稍许讲究些的大多碾碎了用温盏冲,寻常人家直接放进水罐子里煮便是了,听说更讲究些的要磨成末,浮出来的表层碎末还需撇掉,同一种茶在不同的方式之下,香气也会有所不同。
就算不说这些细碎的,那也还有江南西湖的龙井、君山的银针等等,各个地方都有各自上等的茶,生长环境也都各不相同。
夫人您想,只光是茶便有恁般多的分别,又何况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