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令溪有些惶然地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纵使眼前一片氤氲,雾蒙蒙得,看不清楚一点,她还是能分辨出来,这个小孩是方才扯着他的阿姐撒娇的那个。
小孩挠了挠头,将自己手中的边缘已经有些模糊的糖人递给岑令溪,说:“姐姐你这好看,一哭就不漂亮了,我阿姐让我把这个糖人送给你,她说,这样你就不会很难过了。”
言语笨拙,但脸上尽是真切。
岑令溪透过小孩清澈的眼睛,在这一瞬忽然想到了幼时的方鸣野,也是这样拙朴真挚。
她那个时候修习女工,却总是不得要领,完全没有在琴棋书画茶香上面的天赋,时不时绣花针也会戳到她的手指,这个时候,方鸣野便会像条小狗摇着尾巴一样,变着法地讨她开心。
可是,她的阿野不在了。
但岑令溪还是吸了吸鼻子,从小孩手中接过那个小糖人,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想了想,将自己手腕上那个玉镯子褪了下来,塞到小孩手中,温声道:“替我把这个送给你阿姐,这支镯子很衬她。”
小孩摆着手表示太贵重了,但岑令溪却说:“没关系的,收下吧。”
反正是闻澈送给她的,对她而言无所谓,但却可以让小孩和他的阿姐过的好一些。
小孩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支玉镯子揣进怀中,冲着岑令溪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姐姐你要要开心一点,不要因为不值得的人和事情哭。”
岑令溪抿了抿唇,缓缓站起了身。
看着小孩跑远,她才慢慢顺着路,回了雀园。
下意识的路,她回的不是岑宅,是雀园。
雀鸟归笼。
她竟然已经习惯了吗?
当真是可笑。
但她到雀园门口时,看见门口站着的侍卫的表情不太寻常,这才忽然想起,这个时间,闻澈应该是回来了。
她这次,已经没有很明显的起伏了。
还会有比现在更坏的结果了吗?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吗?
似乎没有。
不要因为不值得的人和事情哭。
她不会再对着闻澈落下一滴泪。
岑令溪站在门口,一手捏着那支已经化的差不多的糖人,一手抬起袖子,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跨过了那道门槛。
一路穿行过前院,沿着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的路,绕过月洞门,到了自己平时住的院子,远远地便看见了坐在院中石桌前的闻澈,和战战兢兢地跪在一边的青梧。
岑令溪缓步踏进院中,尽量使自己的声线平稳一些,和青梧吩咐:“青梧,你先退下吧。”
青梧抬头看向她,有些犹豫,似乎是担心她接下来的处境。
岑令溪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可以。
青梧这才从地上起来,全程不敢去看闻澈一眼,匆匆地从月洞门中回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