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竟这般宠她?”
符泠闻言,脸色微变。
香岚压低声音,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林大人的正妻阮夫人出身名门,可就在上个月阮大人却撒手人寰,家产叫庶出的叔父占去了,阮夫人如今是孤立无援,纵是林大人给刚入门的妾室这般待遇,也无能为力了。”
符泠皱眉看着那请帖,本想找理由推拒了,却蓦地现其上竟写了母亲的名字。
此举不外乎是宁夫人胁迫她的手段,让她带着萧承佑一道去给符欢撑场面。
她若不应,不知母亲届时是否会被为难……
符泠沉思半晌,还是决定去书房寻萧承佑。
方走进院中,倏地望见婆娑树影之下萧承佑的背影。
萧承佑正在运气练功,上身未着衣物,明澈的月光顺着他的肩背倾洒而下,将他的轮廓映照得格外清晰。
他屏气凝神,正想着大将军来信中提到的事——
拓跋异族在边疆蠢蠢欲动,为避免节外生枝,还需加快查案进度,尽早拿到当年太子一案的证据。
当年夺嫡的激流勇进之下,太子太傅这不忠不义之人叛变出卖先太子,这太傅正是如今扬州知府的叔父,若能借职务之便下扬州走一趟,许能查出些踪迹。
萧承佑思绪沉沉,符泠走近时才察觉到她的脚步声。
回过身来,瞥见来人是符泠,萧承佑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些不易察觉的窘态,很快换好衣裳,邀符泠入房内。
符泠微一踌躇,还是将请帖递给萧承佑,向他说明了:“宁夫人相邀,殿下可有时间随我赴宴?”
原想答应符泠,可萧承佑看到请帖上的时间却犯了难。
“你二姐婚宴的时间,正巧皇上召我入宫,讨论扬州克扣盐税的案件,不知是否来得及。”
萧承佑低声解释,符泠却以为他是借口推拒,不由得有些灰心,声音冷硬,“那便罢了,我自己去。”
说罢,她一把将请帖从萧承佑手中抽出,随即走了出去。
昏黄的灯烛下,符泠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廊庑拐角处。
萧承佑神情有些凝滞,拿出卷宗翻阅起来,那些文书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似乎能短暂地占据他的头脑,让他无暇去回忆符泠方才失落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文韵堂的灯烛已全然熄灭了,他无意识地伏在案前入了梦。
梦境与现实重叠,记忆中那场浩劫仿佛又重现在眼前。
御林军包围东宫,诬陷父亲勾结权臣、谋逆夺位,父亲带党羽持刀拼杀,却寡不敌众,重伤被押入刑狱,没了守卫,东宫女眷孩童如待宰的羔羊,被毫不留情地四处搜刮屠杀。
耳畔被一道道凄厉的尖叫声填满,浓重的血腥之气直冲鼻腔。
御林军密密麻麻的火把在暗夜中燃烧,也照亮了母亲满是痛苦泪痕的脸,她再没了太子妃往日的尊容,带着他凄惶逃窜。
东宫上下族人侍从陆续倒在长刀乱箭之中,靠着族人的鲜血铺路,他们母子躲避了重重关卡,往地道方向逃去。
眼看着即将逃出生天,远处檐下却突然闪过御林军的身影,染血的长刀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背上传来重重一股力,是母亲将他推入了地道之中。
他无助地拍打着缓缓落下的沉重的石门,却只看见母亲含泪殷切的目光,和她反方向离开的身影。
那道石门仿佛阻隔生死、跨越阴阳的界限,偌大东宫上下,转眼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他躲在暗无天日的地道中,整整五天五夜,剧烈的痛苦和仇恨侵袭着他的神经,血腥味叫人昏沉欲眩。
仿佛溺入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挣扎的呼吸变成置人于死地的利器,裹挟着巨大的绝望深深扎进他的身体,牵着人往下坠。
恍惚之间,他看见远处走来一道熟悉的倩丽身影,向他缓缓伸出手来,仿佛带人脱离苦海的救赎。
“夫君……我不会离开你。”
他听见符泠的轻唤,忍不住想握住那双手,可就在即将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她却倏地变了脸色。
符泠定定地看着他,温柔的目光忽然变得冷戾:“你不是他,你是谁?”
萧承佑骤然从梦境中惊醒,额头未散去的冷汗被晚风一吹,一阵凉意自上而下穿透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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