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宗皇帝派人叫来的马车果然是又快又稳,甚至还将将赶在燕平王妃她们之前更早一步便到了城门处。
燕平王妃见着钟意从另外一架旁的马车上下来给她请安,当即脸色便有些诡秘,等到宣宗皇帝在旁边那架马车上掀起帘子,露出半张脸来,淡淡地与她招呼了一句“叔母”
后,燕平王妃的脸色当即更为复杂了起来。
见是皇帝御驾亲临,燕平王妃、林照、杨四娘等人便纷纷各自下了马车,来与宣宗皇帝见礼,宣宗皇帝并没有过多搭理另外的两个人,只与燕平王妃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燕平王妃先一步撑不住了,扯了扯嘴角,神色复杂道“陛下今天也去了普华寺烧香么倒也是巧了。”
“只是路过西山而已,”
宣宗皇帝不软不硬地绕过了燕平王妃的试探,反过来淡淡地提醒她道,“只是叔母府上的马车需要重新修缮一番了,车夫轻疏不熟,拉车的马也无故疯癫,差点就惹出了大祸患来。”
“也就是今日叔母与临知都不在车上,倒还无妨。
只是这到底是涉及性命安危的大事,叔母还是审慎些,日后别再遇上了的好。”
“是么”
燕平王妃勉强地笑了笑,有意无意地回头打量了钟意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话里有话地感慨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命里福薄还是怎样,怎么每回的倒霉事都被她遇着了个一等一。”
燕平王妃一边说着,还一边似笑非笑地瞧着钟意,眼角余光却全留在了马车上的宣宗皇帝那里,于是她便清清楚楚地着宣宗皇帝皱了皱眉,不是很高兴地回了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叔母这样博闻强识的人,总不至于还相信这些吧不过是尔,何谈天意。”
宣宗皇帝若是不反驳便罢了,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辩驳了一句,却是让燕平王妃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彻底凉到了底儿。
若是换在以往,宣宗皇帝可从来不会在这种无伤大雅的问题上与她纠缠为难,就算心底隐隐并不赞同,也鲜少有这样当着旁人的面便直言反驳、下她面子的时候。
燕平王妃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勉勉强强道了句“陛下说的是,是臣妇愚钝了”
,然后便福身告退,转过身脸色便彻底地阴沉了下来。
裴度见她如此,忍不住在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知道燕平王妃既然这般反应,必然是没把自己方才隐晦的提醒放在心上的,犹豫了一番,回了慎思殿后,便让人奉了纸笔来,屏退四下,字斟句酌地写了一封言简意赅的告知信,收订装好,叫飞六趁着夜色跑一趟,把这信送到承恩侯府里去。
钟意白日经了好一番惊心动魄的折腾,回城后又被燕平王妃单独留下旁敲侧击了许久,忍着疲累和不耐烦与燕平王妃周旋了近两盏茶的时间,好不容易被放回承恩侯府,沐浴洗漱后刚刚躺下,自己的窗子就被人给撬开了。
钟意一个激灵起身,脑海中的困意散了大半,抬手拿了那支同心七宝钗来,紧紧攥在手心里,一步步挨着挪到了窗子边。
正在撬窗的飞六见状,不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无奈地压低了嗓音隔着窗子与钟意喊道“钟姑娘,是我,飞六,我们在正阳大街那回见过,后来傅统领是点了我和七哥护送着您回府的”
钟意怔了怔,从记忆里挖出这对双胞胎兄弟的身形样貌来,犹豫着缓缓拉开了窗子。
飞六就贴着那么一道缝,呲溜一下便缩身滑了进来。
钟意被他露的这一手功夫震得倒退两步,犹豫着开口问道“我现在可否先点个灯”
飞六飞身一跃便轻飘飘地藏在了房梁后,只探出一个脑袋对钟意比划了个“自便”
的手势。
钟意迟疑着点了灯坐下,装作在对镜梳妆的模样,借着铜镜的反光问身后的飞六道“不知这位公子深夜前来,是所为何事”
飞六搔了搔脑袋,从怀里掏出宣宗皇帝亲笔信来,毫不委婉地直接道“哦,对啊,我是来替陛下给你送信的,喏”
钟意手一抖,刚刚点起的蜡烛落下灯油来,又滚又烫,正正滴在了钟意的手背上,钟意都恍然无所觉,只愣愣地反问道“陛下要你来给我送信”
这怎么,怎么都不应该是钟意和宣宗皇帝之间应该有的交集吧
更何况,若是真有什么话,白天在西山为何不说拖来拖去拖到深夜前来,暧昧不明地送上一封信,岂不是偏要让人多想么
钟意不知道宣宗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她能感觉到,自己从飞六手里接过信来拆时,不只是手,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在发着抖的。
钟意不敢想宣宗皇帝与她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除此之外,更让她不敢深想的是,自己心里隐隐约约正在期待着的,到底是什么
那份不敢宣诸于口、显之于面的隐晦的期待,让钟意惊惶不安,又甜蜜脆弱。
不过很快,钟意的神态便重新平复了下来,她十分冷静地把这封信从头到尾,一共了三遍。
每一遍都在清清楚楚地告诉着她,她刚才某些隐秘的期盼到底有多可笑,又有多么让她羞愧难堪。
宣宗皇帝在信里的用词很客套疏远,公事公办,这与其说是一封来信,不如称之为一份“告知”
更为妥当。
宣宗皇帝在这封信里平铺直叙地向钟意说了两件事一是他已经彻查了燕平王妃生辰那日定西侯世子之事的始末,佳蕙郡主算是其中“最无辜的作恶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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