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后,久到什么程度呢,久到阿意已经做了皇后,与那位倒霉、可怜、又好的二表哥起,往陵山去了趟,见了位性情十分桀骜的老人,那老人曾评价阿意的大姨父是“放最狠的话、挨最痛的打”
阿意那时候恍然半晌,不得不在心里默默的给这位老人竖了个大拇指:精辟,实在是精辟至极。
而如今还没有听过后来那句评价的阿意,心也恍然生出了类似的荒谬感受。
因为就在哲宗皇帝与长宁侯府彻底撕破脸皮的年后,雍州兵乱,底层军士们在阵前发生了哗变,哲宗皇帝连派三位大将过去镇压,尽皆损兵折将、铩羽而返迫于无奈,被朝野和民间各种声音吵得焦头烂额的哲宗皇帝,不得不又带着东宫太子,亲自登了长宁侯府的门,向两位老人求助。
那是个十分平常的天,天上的雾灰蒙蒙的,长宁侯照例在自家后院里舞刀弄枪,就这么点儿地方,跑马是跑不起来了,真要弄出大动静来,又得惹了羲悦大长公主的嫌弃长宁侯已经无聊到亲自手把手叫阿意这个娇娇女孩儿来练鞭子了。
可想而知,长宁侯府剩下的人又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了。
阿意气喘吁吁地舞了段鞭子,得长宁侯连连摇头,直道她腕上力气还是太小羲悦大长公主在边上得连连冷笑,忍不住出言嘲讽这老小道:“咱们阿意那小手腕儿,要是能有舞鞭子的力气,早不至于把字写成那样儿了”
阿意大窘,红着脸受了这两边的埋汰,也就是借口回去更个衣躲躲的功夫,再回来时,后院的气氛已经彻底为之变,宁静肃杀,更还有种叫人不寒而栗的压抑气息来。
阿意轻手轻脚的贴着墙边往里走,正正对上了那位她曾经放话说“日后再也不见”
的二表哥的双眼。
阿意微微怔,年过去,曾经的心动彷徨早已在阿意这里被翻过了篇儿去。
如今想想,当时的自己却是冲动的有些让现在的阿意瞧不明白了阿意自小在外祖母膝下长大,外祖母又是那般地疼于她,阿意都不敢想象,自己当初怎么会因为那等虚无缥缈之事而出言顶撞了外祖母去。
迎着那双眸光尽敛、不怒自威的凤眼,阿意别眼避过,低头默默行礼,心已是无波无澜。
东宫太子失望地收回了目光,继续面无表情地默默听着身前自己父皇那般“推心置腹”
地恳言相求。
长宁侯眼睫微垂,脸上瞧不出什么神色来,仍是贯的平静无波。
羲悦大长公主则是脸掩不住的嘲讽与冷笑。
“陛下如今是知道我们还是陛下的姑父、姑母,岳父、岳母了,”
羲悦大长公主呵呵笑着道,“那难不成前面那些年,陛下是伤了脑子、坏了记性不成”
哲宗皇帝被羲悦大长公主挤兑得连连赔笑,不过好在他在登门之前就做足了心理准备,脸皮这种东西嘛,扔次、扔两次的,也都快要习惯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得去瞧着长宁侯的态度几何。
而长宁侯脸上却仍是贯的古井无波,恭谨又漠然。
让哲宗皇帝着就隐隐恼火。
长宁侯这样不言不语的,反还不如羲悦大长公主那般,遇上事先疾言厉色地发顿脾气,忍着她发完也就算了偏是长宁侯这种上去恭恭敬敬、规矩有加,心里却丝毫让你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的人,最是让哲宗皇帝厌烦又忌惮。
虽然傅怀信与郇渏初两个人性情大相径庭,但老话有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傅怀信能和郇渏初过命之交大半辈子,哲宗皇帝可真不信他是个能比郇渏初安分守己到哪里去的人
真是点也不想用他,但又偏偏不得不去用他
这种无能为力的窝火感,让哲宗皇帝忍不住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刚刚登基时,他个皇帝,做什么都要仰仗着郇相府的脸色
明里暗里暗示了几次让郇渏初放权,郇渏初呵呵放了,然后宫里宫外、朝野上下便开始屡屡出乱子了哲宗皇帝心里那个恨啊,感情朕离了你们这些老东西就不行了是不是
知道陵山里究竟藏了什么要命的东西后,哲宗皇帝更是时激愤恐惧交加,痛下决心杀了郇渏初这是他自觉自己登基以来做得最畅快的件事了
可惜最畅快的时日未免也太短了转头还是要来求傅怀信这个老东西。
有时候夜深人静,哲宗皇帝被朝堂上那些盘复杂的旧势力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都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愤然而大逆不道地想道:父皇当年走的时候,怎么就没能把他这两个好兄弟给块带走呢
郇、傅两家被父皇纵容得生出这般大的势力来,留到自己登基为帝,知道得要自己处理得有多辛苦么哲宗皇帝登基时可都三十有余了,父皇长寿就不说了,可他自己也不是什么黄口小儿了,哪里还需要留着这两尊“辅政”
大佛呢
自己做太子时做的憋屈,当了皇帝也还要继续憋屈吗那自己也太倒霉了吧当年皇祖父处理傅、谢、白、韩四大世家处理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了,父皇您是清清静静地做了个实权皇帝,怎么就不想着也给您儿子我也留个清静呢
长宁侯只是默默在心里沉思了些许,抬头瞧哲宗皇帝的脸色,心顿是凉,幽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张了张嘴,颓然无言道:“陛下既有所命,老臣自然无可推辞只是老臣心里还有个不情之情。”
只要能松口答应就行,雍州兵乱愈演愈烈,眼就要辐射到冀州,冀州府可是紧邻着豫州府要是让这帮叛将逆贼路打到洛阳来,哲宗皇帝最后就是能再平息了这动乱,面子里子也都要全丢光了
所以听长宁侯这话,哲宗皇帝赶忙赔着笑脸道:“姑父您请讲就是”
“老臣已过花甲之年,也没有多少岁数好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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