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四四方方、端正敦厚,而他的笔锋凌厉张扬,望着有些怪。
他便端详着,没有再落笔。
赵睿忙道“贼寇强弩之末,狗急跳墙而已,我派去豫章的人查出,豫章军队逾制,阴养军队,还铸了私兵,武库修得比洛阳武库还要大,已有谋反之实,早就够诛他全家。
他日狼烟再起,又是一场伏尸百万,陛下杀一人而赦一国,已是宽仁。”
然而尽管他舌灿莲花,再怎么说,也绕不过“生母葬礼诛杀,受降又反复”
的污点。
齐凌不作声,只将笔蘸墨另起了一行。
赵睿似忽然还想到什么的,说“豫章王死前,叫着阿掩去的,似乎是王后的名字。”
这句话,倒是让他怔了一下。
谢掩父母早亡,是郑氏的表亲,太后从小就接她到身边来,许配给了豫章王齐良弼。
在他少时,曾经亲眼见过小黄门捧着一筐芙蓉花,一溜小跑入未央宫。
豫章国都城宜春,又叫芙蓉城。
那时隶属东宫的太子洗马郑无伤见状,说“这位殿下在军中惯了,是个大老粗,不送金花,不送玉花,送这些草木。
那见惯了富贵的谢家女郎瞧得上这个”
然而谢掩发顶新鲜葳蕤的芙蓉花,戴了整整一季。
芙蓉城的花期就在她发顶开了又凋。
他这位叔叔鲁莽一生,诚如燕王所言,“驽马恋栈”
,终应了谶言,“死于一刀斧手”
。
齐凌沉思良久,忽有一股不知何处生来的寒意,冷笑道“此子为人臣不忠,作裙下之臣反忠,一辈子因小失大,见利忘义,拾小义、忘大义,耻作齐家子孙。”
赵睿遂问“陛下,豫章王有姬妾三人,五子一女,最大的世子齐润,最小的儿子八个月。
孙辈有两个,其中有一个是世子齐润和先太后侄女、长亭侯郑安之女郑渥丹生的,是一女,名叫弄玉。
除了她以外,全家处置”
齐凌没有立即答话。
赵睿也等着,嘴唇紧绷,有些紧张。
豫章王已死,如何定罪,家中上百口人的性命,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他刚刚将豫章王死前咒骂君上的话禀上去,皇帝虽面上不显,定也在盛怒之中。
赵睿刻意在说完咒骂以后,再问这件事,心中是希望能夷豫章王族,如此便又一场功劳财富可以瓜分豫章国富庶,王族肥的流油。
齐凌怎能不知道他心头的小盘算。
他嘴角噙着笑,道“朕若赶尽杀绝,临淄、淮安、梁、景、诸王必集而反,杀不得。”
“世子齐润娇弱,早被吓破了胆,杀他如同宰鸡。
豫章四战之地,据燕山草场和敖仓关,不可再托于人,除此两地之外,余下不过两郡大小。
他顿了一顿,又道“朕既隐诛他,就给他病薨的体面,以诸侯礼下葬。
依先帝推恩之令,令他五子分国而治,一人不过半个郡守。
往后到了太子那里,齐良弼的子孙不过是县乡之豪罢了,岂能为患至于王后,就让她去她儿子的封地,做个王太后颐养天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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