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里含着几分懒散笑意“不如陪我喝几杯降降火”
隔着一段距离,季函站在原地没有动,只对身后侍卫道“来人,请陛下把这份圣旨拟了。”
他用了请这个字,侍卫们却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他们上前按住男人的肩膀,将他重重押倒在地,铺开卷轴,抓着他的手去握那支狼毫。
男人任由他们动作,毫不挣扎,倒地时一手磕在了旁边的印泥上,他嘶了一声,抱怨道“轻点轻点,不就是写诏吗”
季函一挥手,侍卫们立刻松开男人。
“写什么”
男人漫不经心地翻了翻卷轴,沾了朱砂印泥的手指撇开额发,又揩了下眼角,留下抹红痕。
“擢升程裴为北镇抚司指挥使,受命巡守京城防务。”
男人点点头,龙飞凤舞地写好了,拿起丢在一旁的玉玺盖了印,道“下次不要找我了,又不是询问我意见,维持表面功夫你不嫌麻烦”
“那按皇上的意思是,要揭下那一层谢氏皇族的尊贵显赫的荣光”
季函问。
“破坏天下人心中的谢氏皇权,宣告您并不是卧病在榻无法上朝,而是被豢养的狼狗反伤自身”
他道,“甚至只能禁锢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牢笼”
男人听了这话反而发笑,那笑声回荡在这座封闭的大殿中显得非常突兀森冷,“季函,我现在就给你写一道退位诏,你敢接吗”
笑音不止,男人执起卷轴拾阶而下,站在季临泽的面前,微微扬起下巴道“你不敢。”
季函不着痕迹地抿紧唇角。
他的声音里生出几分促狭的笑意“就算到了这种地步,季首辅的内心深处还有着对于谢家的畏惧”
季函倏地伸手抓住那份卷轴,冷冷道“谢临泽,你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他抽过卷轴走到一旁,点了烛火,布满整座大殿的阴影消褪。
男人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地闭上眼睛,微微抖动的睫毛宛若渡着碎芒,他侧脸的轮廓在那一层朦胧的烛光里勾勒出来,从眉角到下巴的线条优美得令人心折。
季函停了一息,把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对着光线了一眼卷上的文字,嘲讽地掀起唇角,“来你半瞎做久了,字迹倒是不减反进。”
“拿着你的东西,麻利点滚。”
男人提步往里走。
“谢临泽。”
季函叫住他,“你的眼睛还能见吗”
男人置若罔闻,他披着红袍,背影浸着脉脉烛光,像是生长在暗处里妖异的花枝接触到了天光,无声的消融糜烂。
季函不得回答,熄了烛火,道“西夷进贡了一堆精巧珍玩,还有颗鹅蛋大小的明珠,嵌在银鎏金冠上,以示对大昭的臣服之意,我回头让人给你送来。
不过你要是真瞎了,那些东西也就派不上用处了。”
他顿了顿想起来什么,接着道“对了,我记得太后的忌辰快到了,届时国师将出关祭祀行望拜礼,你也能出来见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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