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第一年登基祭天,改年号为隆安,当日便宣布要大赦天下。
既然是天下,当然也包括了囚禁于帝都的蛮族世子加莱荧惑。
皇上按捺了两个多月,用这种方法迂回地表达了自己的法老狼王加一成岁贡的条件太有诱惑力,他又不想当面驳顾昀的面子,于是此事议一次压一次,户部的和安定侯的折子全都扣着拖延,一直拖到了天子祭天,总算见了分晓。
两行御林军分开两边,沈易纵马长驱直入,直跑到一身轻裘甲的顾昀身边,才“吁”
一声停了下来。
顾昀了他一眼,缓缓地拨转马头往回走去,沈易连忙跟上,低声道“大帅,我皇上这回是铁了心的要放虎归山,怎么办”
“天子祭天是金口玉言,是向老天爷发了宏愿,覆水难收,我有什么办法”
顾昀面无表情地说道,“为了安抚我,张口许给玄铁营三十战车和四百钢甲,旨意已经下到灵枢院了,他仁至义尽到这份上,我还好意思为了那点小事没完没了吗”
新皇刚过而立之年,比风烛残年的先帝更强硬。
顾昀无心弄权,皇帝强硬与否他并不在意,但问题是,皇上对边境的政策竟比先帝还要目光短浅。
两人并肩沉吟了片刻,顾昀开口道“不过国库空虚也是事实,皇上新近继位,多少有些迫不及待你不知道,昨天洋毛子大高帽派了个尖嘴猴腮的使者过来,叽叽咕咕地说了一下午,我现在耳边都嗡嗡。”
“”
沈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西洋教皇”
在大多数大梁人心里,洋毛子家都十分不成体统,那“教皇”
不好好在庙里烧香,整天戴个大高帽四处抛头露面,什么事都要搀和,皇帝说话反而不管用这不是要翻天吗
顾昀点点头“说是要通商,昨日我陪着听了一阵,他们想将古丝路沿西域境内扩出一条大商路来,由我双方派兵镇守,保障往来互通,说得天花乱坠的,连地图和想象的实物图都画出来了,给皇上算了一笔忽悠账。”
沈易笑道“通商是好事,你说得什么话”
“没说不是只是做生意的事我不太懂,”
顾昀道,“但还是觉得,洋人若与我通商,他们未见得占得到便宜。”
这是实话。
西洋货自武皇帝年间便开始流入大梁了,那些个琉璃灯、西洋景之类的小玩意很是新鲜了几年,可惜都不长久,因为流入的西洋器物精致归精致,很多都要烧紫流金,一入中原,间接炒热了紫流金的黑市。
当年武皇帝感觉这么下去,国将不国,为了严控民间私用紫流金,他准备了软硬两手,在一天之内下了四道法令,着各地严查紫流金私用之事,抓一批杀一批,全部以谋反论处,概不姑息,先用高压铁腕勒住了这根国之命脉。
随后令灵枢院牵头,聚集了一大批民间长臂师,很快加班加点地仿出了一堆功能相近、但以烧煤上弦为动力的仿西货。
硬刀子卡死了紫流金出口,软刀子直接斩断了西洋货的市场哪怕弄得到紫流金,谁还不愿意烧点便宜的燃料呢再者西洋画花里胡哨,在中原人来,多少有点上不得台面。
真正的西洋货很快便被仿物取代,洋商人的东西在中原一代卖不出价。
反而是丝绸一类的细巧物件,听说在洋毛子那里火得不行。
顾昀道“既然没有好处,也未必有好心啊。”
沈易默然无语片刻“皇上怎么”
顾昀的嘴角翘了翘,露出了一个说不出是酸是辣的笑容,说道“皇上有恃无恐,他觉得有我玄铁营镇守西北,大梁便能刀枪不入,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本事,你说我愁不愁”
沈易想了想,问道“皇上是当着你面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