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在这边侍候夫人,我去看夫人的午膳。”
阿六以目送走虹儿,再看榻上人,“旧的不走,新的永远不会来,谁让他是这样的臭脾气?你……真正该走了呢。”
阿六进庄贴身侍候夫人,阿六的爹则被到马厩喂马。
马厩里到处都是壮丁,不缺一个喂马人,这位官老丈去了,无非也是个闲差。
元家二爷的考虑是,以他的老弱躯壳,也偷不动那一匹匹高头大马,随他了。
“爹,您仔细听好,这是女儿孝敬您的十两银子,您拿了去买醉也好,小赌也好,寻欢作乐也好,就是别再偷了。
我就算只当几天的人,这脸皮也是要的。”
拿了银子带不回阴间,烧冥币又嫌麻烦,不如充充孝心,做人女儿,总要有做人女儿的样儿。
判官拧着眉毛,斜瞥着她这黄瘦的脸,“我没说错罢?他是不是连看都不看你一眼?”
阿六睬也不睬,“如果您觉着着这边的吃喝都没滋没味,不如拿银子去看场大戏,饱饱眼福也是好的。”
他们来这阳间,用得虽是生人躯,里内却是阴阳魂,那些香辣酸甜的吃喝之物,在他们口中都如同嚼蜡,毫无滋味。
奈何桥上走一遭,七情六欲皆远抛,味欲也已丢了。
而眼福,判官大人也不稀罕,“嗤,大戏有什么好看的?”
“您没有看过,怎么便一口断定不好看?您还真是无趣。”
像她,就很想去看场大戏,那些生旦净末丑在她生前幼时的时光里,占着浓墨重彩的一笔,那些欢悦虽早已无从体会,色彩依然鲜活。
红衣判官甩了甩破败的袍袖,凉凉讥讽道:“你一迳的顾左右而言他,无非是不想触碰那点心事。
你这张脸出现在他面前,他根本不屑一顾是罢?他对着一个只有一魂一魄的躯体浓情蜜意,也不会对你假以辞色。
阿六,你还没有看透他么?他也只不过如这世上每一个庸碌之人,那双眼,只看得到事情表面。”
这位判官大人,许是沾了这个躯壳的一些不良习性,言谈何时变得如此刻薄?左右他们也只在这处呆够七七四十九天而已,为何不能愉快度过?
“判官大人。”
她小小声地,“您有没有想过您的法力实在有一点说不过去?您看,您以前派过一位差役前来索魂,连醒春园的大门都进不去,还要仰赖元三小姐去动那些符。
可是,阎王大人一出马,居然能保我们在阳界如生人一样活蹦乱跳上四十九天之久,而我,自在地出入醒春园,让那些符儿形同虚设,还可以对着它们做几个很丑的鬼脸。
阎王和判官,一阶之差,差之千里哟。”
红衣判官切齿恨声:“阎王有阎王令,乃是天帝所赐宝物……”
“还是啊,天帝赐阎王,不赐您,摆明是您不济嘛。”
“……阿六!”
“在。”
阿六星眸笑得流光溢彩,伸出一双枯瘦手儿殷勤地为判官大人捶肩搡背,“莫生气,您老年纪也不小了,气出病来无人替,哦,也没有鬼替……”
元慕阳立在不远处。
他来此,是为了亲自挑一匹马送给一位贵宾,却不想在绿树掩映中,蓦见一张笑颜,那笑,由唇及眸,延至眉梢,亮闪闪的睛瞳内烁着令人气恼的顽劣,让一张平凡颜容泛出动人光芒,也使他心臆骤然一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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