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云借风真君天不亮就赶到天衡山,她知道帝君总在冬至之日给安心带酒,所以急着过来替人醒酒,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今年帝君竟然留到了第二日。
化作人身的仙鹤张嘴便是一声叹息,待到靠近那个似山石枯坐的身影,她提着手中的茶壶问道:“我带了醒酒的茶,帝君不妨喝一些。”
“无妨,不醉人。”
闲云也不强求,她掀起壶盖把茶水全倒入了山泉中,然后又提出一壶奶茶和一只茶盏,这次只给安心倒了一小盏。
这种高糖分的饮品不能多喝,容易牙疼。
等到奶茶也撒去,她另拿出一只空杯,从钟离身前的酒坛也取了些酒来。
只是这酒甫一入口,黄连似的苦感便让闲云皱起了眉。
她喝过最开始的甜梦,酒如其名,甘甜香醇,也喝过后来的甜梦,辛辣浓烈,这苦似黄连的口感又是哪里来的,难道说这不是甜梦?
钟离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是同甜梦一个秘方酿出来的,不过酿酒人是我便成了苦梦。”
此话颇有调侃之意,仙鹤却笑不出来,她甚至有些难过。
甜梦是安心最爱的酒,只是当沉玉谷的魔神去后便再无甘甜之意,只有辛烈之感,如今在帝君手中却只剩苦了。
唉……
闲云不理解人类的爱恨,也搞不懂帝君对安心的想法。
他好像是偏爱她的,但这份偏爱又在其他人的对比下毫不起眼,他好像是看重她的,但这份看重在璃月和璃月的人民面前约等于没有重量。
可若是什么都不算,这两千三百年的守望又算什么呢?
她不知道这是否是人类口中至死不渝的爱情,只觉得辛苦。
一年不曾缺席,一日又不肯多呆,不愿放下又怕过于思念,矛盾地、复杂地、仙鹤无法理解的爱。
听闻帝君已有退休之意,现在想想还是不要为好,已经不止是璃月需要帝君,同样帝君也需要璃月。
魔神的时间过于漫长,思念并非好事。
比起陡然放下重担后的波涛,还是如今溪流般不曾决断的平静之思更好。
可谁又能避免思念呢?闲云也忍不住想起了过去,她其实最开始和安心的关系平平,只是后来玉君自戮,尘神消散,那人什么都不记得却依然伤痛的样子过于揪心,她难免多关照几分。
只是最后也没能救下谁。
“日来月往,百年不过须臾事。”
钟离的感概打断了闲云的回忆,她这些年倒是对时间有了不同的看法。
“时光易逝,记忆恒存。
每一段往事代表一季时光,如此想来倒不觉得光阴匆匆。”
钟离望着远处即将升起的红日,没再多言。
百年一眨眼,千年一瞬身,与人相遇分离,重复上述过程然后再与更多人相遇,他珍惜每一次相遇,却总觉时光匆匆,无法留下太多印象。
铭记但不深刻,记忆但不回想。
现在想来好像从那人离开之后身上的时间便陡然加快了,快到两千三百四十七年也只是一个回忆的时间。
故人音容犹在眼前,只是——
钟离闭上了眼。
他不再想,岩王帝君不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