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马车,”
闻砚似是想到有趣之事,笑了一下,“拿了本家的马车画像去,邻里街坊都说有些像,再向工匠一打听,确实是和本家从同一家定的。”
“而且那日我说错了,”
闻砚摇摇扇子,“我回去后才想起来,那掌柜确实是远房宗亲,但也勉强没有出五服。”
有没有出五服又如何,黎蔓听着这话不算太明白。
闻砚却是话锋一转,“不过他妻子有些意思……他妻子是母亲的姨表姐妹。”
黎蔓对上他眼底的些许戏谑,觉得前面半句大抵是闻砚对他自儿个的打趣。
她不接对方的话茬,只虚空点了点闻砚面前的书,“我翻了大半,看着似乎有在原有版式上剜掉的痕迹。”
时人制作书籍,多由负责刊刻的工人在木板上刻雕刻出相关式样,再让人于雕好的木板上刷上墨,后印到纸上风干。
待前面的工序走完,又有能工巧匠将那一页一页纸装订成册,即成了书,氏书铺也是如此。
所谓剜掉,便是指有些书商在已经刻好的木板上剜去部分,以新的木料填充上去,刷墨印书时便会印出新木料上的样式。
但好比破碎的瓷瓶难以恢复如初的光洁,版刻也是如此——被剜去部分的木板会留有刀痕,以新木料填充后历经多次印刷较之其它的更容易出现涨板、留痕的情况,时人也依此作为分辨的依据。
“剜掉部分版式也不算没有先例,一来刊刻时出了谬误可以改正,二来是以后用来刻书时考虑避讳,”
闻砚沉吟一会儿,“但郡主的意思,应该是家的这版集子,是用以前的书版改换牌记而成?”
书册牌记,除开刊刻该书册何时刻成,还会带有刊刻地点、刊刻者及其斋号等,是文人墨客辨别各种集子的不同版本的重中之重。
部分书商会在购买他人书版或收集自家旧有书版后,为着省事直接在原有木板上剜去牌记,再在新木料上刻好年月及自家书铺相关填充进去,以旧充新,吹嘘是自家校刊者有,夸耀自己重新校定了一遍的也有。
“是有这个可能。”
黎蔓没把话说得太死,一来她不太清楚家刻书习惯,二来她习惯给自己留有几分余地。
闻砚慢慢抚摸着手下的书册,垂下眼:“先祖在时,家书版皆是请饱学之士批注校勘,技艺高者刊刻,如中途出现谬误,即重新刻整个书版,精益求精,方得善本。
没曾想现在却是直接购置他人现成的,倒是剩了不少功夫。”
他言语中尽显不悦,黎蔓便知这是家书铺现在从别处购置书版来以旧充新的意思。
她不愿刻意触人霉头,只斟酌着话说:“但汪求石那么一闹,这套《居士集》应该会出新的集子才对。”
闻砚的语气恢复往日的温和,摇摇头:“怕是我那未出五服的堂叔只顾着去换驾新的马车,抽不出空闲去读那亡羊补牢的故事。”
他此刻又平心静气,“上次严小将军生辰,我寻思着挑本兵书赠他,想来应是店铺的伙计捎来时未曾留意,有两本粗制滥造之物也被混了进来,”
闻砚本是爱书之人,对这种事显然格外在意,“如今看来,倒是一贯有之了。”
严小将军大名严智文,其父为禁军统领兼任骠骑大将军严广。
严智文为其次子,现今在金吾卫供职,在年轻一辈里算皇帝跟前的红人。
黎蔓对眼前这人的交友小小吃了一惊,黎父和严父当年在京城也算不打不相识。
不过这不是眼下的要紧之事,她问:“二郎的意思是?”
闻砚其人爱绕弯子,还爱在背后杀回马枪,黎蔓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