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番当众教女,不止为了教训这顽劣的江赭,更是为了挽回江家的颜面。
他最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的女儿,愤懑的将头扭向了一边。
江赭跪坐在地上,抬眸望向江淮的瞬间,眸中的泪花再也收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打在了地上那一封封毁她清白的情诗上。
上一世的委屈,在此刻从她的灵魂深处抽丝出来,编织成一幅巨大的悲痛,让她压抑的哭泣着,“父亲这些年,只顾着江家的产业,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委身结交权贵,卑微岂好,不仅轻贱自己,还轻贱自己的女儿,不惜为脱商籍,未经我的意愿,就与淮阳侯府定了婚约。”
她极力的想要克制,可越是克制,眼泪越是汹涌,“我们虽为商籍,但赚的每一分钱,都堂堂正正,商籍又如何?比起脱商籍一事,父亲可曾真正的了解过,在母亲死后的这些年里,女儿在这苦深的宅院里,到底过的怎样的日子?”
上一世,江赭对自己在及笄之礼上气的父亲呕血这件事,心中是有愧的,可在叶宅的那三年里,在那些孤独寂寥的日夜里,她逐渐明白,自己前世能有如此结局,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父亲江淮造成的。
如果他能将放在江家产业上十分之一的心思放在女儿的身上,又或者在二房对江赭的捧杀式的教导上有一丝的留意,江赭便不会轻易的被叶清远的甜言蜜语骗了心去。
前世的江赭,心是空的,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兄友弟恭姐妹深情,有的只是金丝财帛锦衣玉食。
所以她今日必须要在揭露二房母女的恶行前,用自己的血给这个糊涂的父亲上一课。
只是一鞭下去,江赭便撑不住身子,趴在了地上,那身为了及笄礼斥重金让江南绣娘一针一线缝制的礼服上,丝帛随着皮开肉绽而碎裂开来。
江赭的脸因鞭笞而疼痛的扭曲着,二房母女却冷眼站在一旁,眸中翻涌着得意。
江赭忍着痛楚,双手捏攥着的信件逐渐被泪水打湿,她一声不吭的咬唇忍着。
这些疼痛与白绫的窒息感比起来太过微不足道。
此时,开始有宾客因看不了这血腥的一幕而纷纷起身离去,也有人在离去前规劝家主江淮,称事已至此,不如让江赭闭门思过一段时日,毕竟鞭笞力重,女儿家的身子怕是吃不消。
可江淮仍旧放任那鞭子抽在江赭的身上而无动于衷。
“快看,那纸上变出花来了!”
江赭身旁的一个幼童,指着地上的信笺咯咯笑道。
本来欲要离去的众人纷纷凑了过来,吃惊的看着地上被江赭泪水浸湿的情诗边角显出了一朵朵的玉兰,与二小姐江梦缎袄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就算是江宅的下人也知道江梦最喜欢的花便是玉兰花。
更让人讶异的是,在信笺背面绽开的玉兰花下,又出现了另外一情诗。
有好事者捡起后,突兀的念了出来:“影从江树没,声入楚云天,鹊噪昏乔木,江梦思清远。”
前三句念出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竟开始点头赞叹这情诗写的妙,可当最后一句“江梦思清远”
念出时,回过味儿来的众人突然现了什么秘密般兴奋了起来。
淮阳百姓都知与江家小姐有私情的穷秀才叫叶清远,可这江赭写给叶清远的情诗中,最后一句不该是江赭思清远吗?
为何却是江梦思清远呢?
觉察出猫腻的江淮突然从席间的一张客案上拎起了一壶茶水,浇在了地面上那些散落的信笺上。
宣纸在茶水的浸湿下慢慢变色,似变戏法一般,显出了不一样的字迹。
众人纷纷围观,只见那些那些铺开的信笺上缓缓出现了江梦的名字,以及江梦和叶清远相约于金禅寺的日子和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