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初租了辆破马车,颠簸半月,赶在三月初回到了观城。
观城处于芷国南境,不像宴国梵城,三月都还能见着雪,彼时柳枝抽芽,柔在枝头,似没有骨头的蛇。
马车徐徐入了城,随着吱嘎声,又出了城,连同坐着的人都摇晃不停,同李遂一起的还有个三个孱弱少年,皆生得唇红齿白,不落于俗。
闻人初没问名字,也不问年岁,他掰开牙齿,就知道他们年岁,甚至几月生的都能估摸得不差。
曾经的名儿啊姓儿的,在闻人初花了钱将他们买下时,便不做数了。
只有血红的指印作数,奴契作数。
他手里馍馍还泛着出锅热气,香气飘进鼻子里,叫人胃里酸水磨着肚,疼得很。
不禁咽了咽口水,闻人初已经三日未曾给过他们食了,因为这叫驯服,从名字开始,一步一步磨去他们自尊,磨去他们棱角,变成娇软可欺的伶儿。
“我好心给你们取名儿,你们倔得过馍馍我就当你们狠,可我瞧着你们今日就已经饿得两眼昏聩,要叫我爹了。”
他指了指李遂,“百安,你上前来,叫我一声爹,我日后绝不少你一顿饭,相应的,要听话。”
李遂上前几步,仰起头,笑容似新雪初霁,亮得明媚,“爹。”
闻人初眼中狡黠,白净绵软的馍馍落进李遂胸口,烫得他咬牙,从怀中掏出白馍,三两口狠吞进肚中。
“瞧见了么,这样才能活,爹娘取的名,比起能让你活,算得了什么?如今还只是个名儿便难倒了你们,以后躺在主家床上咬着牙可就不是饿肚那般简单,惹得主家不高兴,几鞭子抽死算是轻的,百吉,百川,百松,都上前来,齐齐地喊声爹,这事就算揭过了。”
闻人初要让他们懂得,谁才是他们的天。
在他之下,要绝对服从,否则就是一顿毒打。
闻人初从腌臜场学来的法子,就算打得内伤吐血,表面都看不见一点伤。
他手握奴契,打死了他们,官府都不会过问,贱命而已,若不是得他抬眼,这些人连芷国的地儿都跨不进来。
闻人初颇具野心,明明挑了这四个美少年,转手就能血赚一笔,可他不仅想血赚,他还想攀上贵戚衣服角。
在芷国有钱不如有权,就连当个站岗的狗,都能随意往人身上踢两脚,还得赔着笑脸,生怕让官爷踢得不得劲。
自当听得观城少主断袖之癖,好美男,他总算是摸着了门道。
可这门道不止他摸得着,观城风月场的老鸨比他更先摸着,东柳巷那片烟花之地什么样的没有,只是入了那腌臜地,再洁白的纸都得染成姹紫嫣红。
观城少主早厌烦了那些逆来顺受的小倌,无趣得紧,闻人初就是为他量身定制,要分毫不差抓了心。
闻人初不仅教他们君子六艺,也教他们打拳,那些东柳巷的羸弱小倌,勾不起少主兴趣,要得就是旗鼓相当,才够引人入胜。
春秋又去,冬夏再至,这四个美少年出落得越利落,恰到好处的年岁,恰到好处的身姿,如风似雪,勾人心弦。
闻人初放松了戒备,他觉得已经掌控住了这四个人,纵使打开门让他们跑,他们也不会跑,离了他,他们什么也不是。
在一个雨夜,百松晃醒了李遂,“安哥,那老子吃醉了酒,可算逮着机会了,我们跑吧。”
百松那日听墙角,闻人初要在贺新岁那日,将他们四个送给观城少主玩儿。
观城少主是个狠的,去年便打死了八个小倌,残了的更是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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