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在那个夏天已经看不见了,她的身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像一只苟延残喘的蜘蛛。
傅云娇拿到医药单那天,给她的父母分别拨了一通电话,父亲说,太忙了,等会再聊。
然后一等就再没有了然后。
母亲过了三天赶到医院,怀里还抱了一个男孩,
她塞给傅云娇一叠零碎的纸钞,嗡声说,“就只有这么多了,他看我看得有点紧,你先拿去用吧。”
傅云娇接过,垂眼看母亲隆起的腹部,觉得那些钱捏在手心,像一把把钝刀。
那一年,她的父母分开很久了。
后来的故事,稀松平常。
平常地送走外婆,平常地找了一个离家近的专科,平常地学了好找工作的推拿专业。
尘归尘,土归土。
在傅云娇终须学会接受自己人生也许这么平淡乏味的那天。
老天再次和她开起玩笑,让她遇见了另一个年轻的人。
如同所有青春电影中的男主角一样,他穿白衬衫,笑的时候会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他会和她说很多话,会给她唱歌,会告诉她国防训练很苦,但他不怕吃苦。
他们打过的电话有几万分钟。
傅云娇那时就想,如果青春电影能永不谢幕就好了。
她会愿意和他去新疆,他去保家卫国,她就开间小店,等他回来。
可惜,青春电影只有三年。
落幕的时候,他即将毕业。
拿了一年的奖学金,说要来找她。
动车票太贵,他没舍得,坐了整整十八个小时的硬座。
火车晚点,抵达时已经接近凌晨。
他提了大包小包的行李,腾出手,给她发消息-「你先睡,不用等我。
」
后面紧接又一句,「天亮见。
」
可是等到天亮,再等到天黑,她也没有等到他出现。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殡仪馆,苍白的,寒冷的一间房,灯光下,他被蒙上白布,永坠入梦中。
有人告诉她,他是在回家路上,被几个刚出网吧的混混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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