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廷彦居高临下的语气,令永沂心里起了腻味。
他却并不表现出来,只笑道:“听九哥所说,十七弟倒是为了太子阻拦他带兵一事恼了。
也难怪,死了的是他师傅独子,他又正是才露头角要争荣夸耀的年纪……”
顿了顿又道,“至若十七出宫去了哪,东宫如今什么境况——我这一回府就往先生这里来了,还没顾得上问瓶宝话。”
瓶宝名义上是他的书童,实则是永沂府上网罗都中各处消息的头头。
邹廷彦如老僧入定般对窗坐着,沉声道:“十六爷不必去问了,瓶宝一回来,我就叫他来问过了。
十七爷出宫后,先是往蔡世远家绕了一圈,又在城墙根站了半响,回宫路上,往东街花房取了不知何物,用马车拉回宫中;过天桥时,又亲自进了润生堂,不知买了何物。”
永沂摸不着头脑,只笑道:“十七弟倒好兴致,负气出宫还记得查铺子。”
他倒是知道永嗔在宫外开了几家铺子。
邹廷彦“喷”
的一笑,“十六爷讲的好笑话。”
永沂被他笑得心里不悦,因抿唇不语。
邹廷彦这一笑,似乎来了谈性,自抱了暖手炉,摸着椅背起身踱步到窗前,敛容徐徐道:“实不瞒十六爷,我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秉性。
说句托大的话,这红城里的事儿,你是当局者迷,只怕未必有我这潦倒书生看得清楚。”
“三年前秦将军奉皇命下南海,十七爷请托于他,听说半年前秦将军归来,往十七爷那里走了一趟,旁的什么都没送,只送了一盆君子兰。
得了这君子兰,十七爷才在东街上开了花房铺子。
你可知自七八年前起,每到东宫寿诞,十七殿下的贺礼是什么?”
永沂哪会留心这些细枝末节,又不知邹廷彦这东一句西一句到底要说什么,只耐着性子笑道:“还要请教先生。”
“旁的贺礼不论,总有一样君子兰是不变的。”
邹廷彦语气铿锵,又继续道,“什么样的东西值得十七爷亲自从花房铺子里送回宫里?还装的严严实实,护卫里咱们的眼线连看都不曾看见。
太子爷的寿诞就在这几日了吧?”
永沂笑道:“倒没瞧出来,十七弟还有这样风雅的时候。”
邹廷彦只是一哂,“再说那润生堂,那是以做秋梨膏起家的百年老字号,族中传人嫌规矩多连太医都不愿做的——十七爷大晚上的,呼哧巴拉往药铺里跑一趟算怎么回事儿?山东匪患一事突发,这一下午东宫里只怕往来议事不断,太子爷幼有咳喘之症,这骤然疲累忧心,怕是勾起了旧疾。”
永沂听他分析的入情入理,不由暗暗看了他一眼,心道:这瞎眼书生如此知人心——好在是入了我门下。
邹廷彦仰面透了口气,感叹道:“这份用心体贴,别说在诸皇子中是独一份的,便是兄弟和睦的平头百姓家里也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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