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一痛出了眼泪:“粘住了,哎——严大人,粘住了,衣服粘住了,好疼……”
看他内衬上血红一片,严况思索片刻起身离开。
程如一愣看他离去,牢门就那么大敞着,心道这阎王爷还真不怕自己越狱……也是,自己哪有这个本事?
不知严况这是又演哪出,程如一敛了敛单薄衣衫,环视四周,脑子里闪过无数中痛快自尽的可能性,还没决定好选哪个,便被脚步声打断了思绪。
牢门外,那身形高大的夺命阎王提个了水桶,肩上还搭了块巾帕。
不会吧又来?
先前那一桶冰水泼得程如一心有余悸,此刻看见水桶多少有些怕,立刻闭眼向后躲……
然而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寒意扑面。
程如一将眼皮撬开条缝,只见严况取下巾帕,放进水桶里沾湿,再一点点洇湿他的里衣,将血肉衣料化开,随后才将衣裳向下卷起褪下来。
阎王下手动作极轻,叫他竟不觉疼。
借着桌上那一盏小小油灯带来的昏暗光线,程如一从这阎王罗刹的眼里,竟看见了一丝不忍。
“严大人……”
严况应了一声,推着程如一肩膀让他转过身去,将药粉撒在他后背伤口上,用指腹缓缓涂匀。
程如一抿了抿唇,脸贴着墙壁,开口声音也有些发闷。
“严大人……我不想害人的。”
“嗯,每个来这儿的犯人都这么说。”
上匀了药粉,严况伸手替程如一扇了扇。
阴阴凉凉室,阴阴凉凉风,激人打哆嗦。
程如一也不再回避,耸了耸肩叹息道:“严大人你也不必同情……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我啊……就是人们口中那种,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小人。”
“我想着,为了我受过的苦,为了我那所谓的才华,像赌博一样,一次一次,压上我的许多,更多……最后只剩这条命。
哦,把命也输了……”
“所有的罪名我都认。
造谣中伤,结党攀亲……噢,也包括那个什么弑父杀母。
我错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选的,只是现在看来,并不高明。”
严只况静静地听他说着,看着程如一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他不假思索解下外袍盖在他背上。
“的确不高明。”
严况替他裹上外袍同时道:“当然,严某没什么资格说你。
毕竟我自己的路,也没有走得多好。”
那袍子方披上身,贴着伤口有些疼,缓过了劲儿程如一却觉丝丝暖意,可听对方言语又觉得嘲讽。
程如一仰头望着他道:“严大人统辖整个镇抚司,还不好?少讲笑话吧,罪人这会儿可笑不出来。”
话方出口,程如一猛然想起什么,小声道:“……我知道了,你不想当狗?”
的确,外头骂这位阎王老爷的人海了去了,自己那点骂名还真未必能和他比,什么“朝廷走狗”
,已经算骂好听的了。
可不知为何,程如一莫名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他是不会向任何人伏低做小的……
他的脊背明明挺的那么直。
可是比自己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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