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礼仪不大行,恶补出来的,怎么跟康廉那样从小就教导起来的比呢?但就一个深揖礼而已,又不是跪拜,又能差多少?程敏政这明显就是在挑刺嘛。
挑吧挑吧,你们都得庆幸,遇到的是我,不是原身,否则一状告到万贵妃那儿去,让她吹吹枕头风,把你们都吹回家去!
沈瑢心里碎碎念,转过身又认真向太子行了一礼。
程敏政微微皱眉。
沈瑢这一次比上一次强,但强就强在弯腰更深了一点,那手势什么的其实还差着。
但他竟然没有撒泼也没有敷衍,而是认真行礼,已经出乎程敏政意料之外了。
若要再揪着他不放,好像又有点过份,毕竟万瑢也才十四岁,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也实在有些难以把握。
他这里一犹豫,沈瑢已经嗖地一下钻进自己书案后面,赶紧坐下了。
这下程敏政也不好再把他叫起来,只得放下此事,拿起今天的课业:“今日讲襄公三十一年……”
一堂课下来,沈瑢听得两眼直转蚊香。
这段的原文就挺长,程敏政虽然讲得很细致,但古文还是听得沈瑢晕头转向。
一上午他只听明白了程敏政反复讲解的那句“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
,意思是“我听说过用忠心善行来减少怨恨,没听说过用摆出权威来防止怨恨”
。
他觉得这句话应该就是今天课堂上的重点了——这明明就是说给太子听的嘛,作为一位帝王,权威当然是不缺的,但就怕会作威作福。
就成化帝来说,都还不算很作威作福的,前期也曾经励精图治过,现在摆起烂来照样让臣子们头痛。
如今臣子们把希望都寄托在太子身上,这是恨不得耳提面命,让太子千万照着仁义敦厚的明君样儿来长,别长成他爹甚至万贵妃那样儿啊。
感觉上了今天这一堂课,就已经能看到以后的课都是啥样了,必然每篇课文都是精挑细选出来,专门灌输正能量的。
也不是说程敏政这些人不好不对,那小学选课文都要注重教育呢,问题是这么千篇一律的,小孩子听起来多没劲啊。
好容易课讲完,沈瑢已经萎了,就听程敏政道:“殿下午后请将今日课业抄写两遍,明日臣再来提问。”
抄写,提问?沈瑢昏昏欲睡的时候,忽见程敏政的目光向他投来,一个机灵猛然醒悟:这不是单独给太子留作业,是给所有的人,当然包括他这个伴读!
太子倒是欣然答应,其余三个伴读也都表情平静,看起来仿佛这作业并没有什么。
唯有沈瑢把面前的书又看了一下,眼前一黑——都是繁体字呐!
这抄起来还让人活不?
“请先生们用茶饭。”
太子很客气地向程敏政等人揖了揖手,今天上午的课就算结束了,没讲课的人,包括那位年轻俊秀只管翻个书的展书官都可以去廊下用饭了,但伴读们就没这个待遇,自己回家去吃吧。
沈瑢倒是很庆幸没有工作餐——谁会想跟老师一起吃饭!
他溜得比谁都快,不管背后康廉等人的鄙夷眼神,一溜烟出了文华殿往太和门走,边走边愁今天的作业。
这个伴读他真不想当了,万贵妃光交待他任务,都不想想他这作业怎么完成——要不然,敷衍一下?
不行,看程敏政今天那样儿,一个行礼都要让他做两遍,要是作业上出纰漏能放过他吗?这些文官儿啊,有时候就是骨头太硬了一点。
他要是个普通学生,说不定手底下还会松一松,但他是万贵妃的弟弟,就算为了气节名声,这些人估计也要跟他杠到底。
因为有作业压着,沈瑢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回家就直奔书房开始抄写。
可是这个毛笔它真的不听使唤,且繁体字又难写,沈瑢直写到天黑才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