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想长大,可不是每个小孩都能长大的,不能长大怎么办?半道没了,那就不长大,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
章望生忙着铺白菜,撒盐巴,又滴了点芝麻油。
他让南北添柴火,南北把树枝折得噼啪响,像放炮,她一想着要是以后不能守着这样的灶台都想哭。
“我什么时候说不当你三哥?”
章望生身上都忙热乎了,脱了袄子,很细致地把菜馍放竹篦子上,竹篦子下头,还煮了红薯饭。
南北抬头:“那你跟我拉钩。”
章望生早不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了,但还是伸出小拇指,南北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狗!”
章望生其实知道她担心什么,他没点破,南北也没再说,好像这个事一旦从那两片嘴唇跑出来,就可能成真,烂肚子里好了。
两人一块吃菜馍,喝稀饭,南北吃得直打嗝,今天三哥给菜馍放了很多油,特别香。
过了三点钟,大地就冷起来,太阳的暖和气儿好像被风一下就给刮跑了,树梢子乱晃,五点来钟的时候就要烧晚霞,太阳要下去了。
夫妻俩摸黑走的,又摸黑回来,章望潮的脸冻得发青,凤芝的头巾裹在他脖子里,一咳嗽,嘴里呼出的白气便被风刮斜了,乱了。
他们拿了些药片,用小纸袋子装着,有白色的,黄色的,章望潮先喝了碗章望生下的面条,坐了会儿,才把这些药片放嘴里就水咽了。
南北在旁边悄摸看着,心想城里的药肯定能治好二哥。
这个冬天可真长啊,又开始下雪,雪一下,月槐树公社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鸡鸣狗叫,人呢?人都坐家里该干嘛干嘛。
马老六跟一群劳力结伴上山,听说打了头狼,不知真假。
这会儿已经临近小年,他来瞧瞧章望潮,一同来的,还有八福。
马老六给章望潮送了狼毛,以前章文良活着,会用狼毛做毛笔。
他还给拿了些鸡蛋,凤芝觉得很过意不去。
“他六叔,你看这都送几次东西了,家里也没什么好回礼的。”
凤芝有些憔悴了,但说话还是带着点温柔的神气。
马老六说:“我前儿打的那头狼,乖乖,最后剥了这么大一张皮,我托人弄外头卖了几个钱,手头宽敞着呢,凤芝,你把这鸡蛋给望潮蒸上。”
章望潮握着他的手,非常虚弱了:“六叔,这么冷的天难为你还上门看我。
我这老咳嗽,屋里气味不好。”
他很难为情,生怕传染给了旁人。
“哪有的事,等惊蛰一过,看看能不能打头獾子,这会儿獾子不好打,都鬼精鬼精的。”
马老六看他那样子,心里头叹气,他坐这说了会儿话,八福揣着狼牙正跟南北炫耀。
狼的牙齿非常光洁,被马老六钻了个孔,拿红毛线一串戴起来很漂亮。
八福问南北想不想要,南北很想,嘴里却满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