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又问我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哑着喉咙回答她没事,就是忘带钱了,坐不了车,一路从很远的地方走回来的,把脚走破了,刚才一下子觉得疼,就哭了。
阿姨看了我半晌,眼圈也红了,拿手指按了按,这才说。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老逞强怎么行?总得跟家里说说让帮儿忙。”
阿姨经过一个农历年己经对我的家庭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我也知道她一直觉得我爸是把我扔在这儿不管了。
所有母亲都同情没娘的孩子,她也不例外,我想她是把我当做被丢弃的小猫小狗在可怜的,阿姨心好,我总看到她拿剩菜剩饭喂流浪猫狗,我还记得有次遇见被人打过的小狗拖着伤腿来讨吃的,她看它的眼神,跟现在看着我是一样的。
宿管阿姨的小屋子里什么都有,她给我找了点云南白药粉涂在脚上,又拿了手电筒陪我上楼,到了门口嘱咐我小心点儿进去,别吵着别人。
我红着两眼看她,不知如何感激。
但阿姨只拍了拍我,叹了口气就走了。
寝室里一片漆黑,小戴和雯雯一个在磨牙,另一个轻轻地打着鼾,春妮的空铺到现在都没有人补上,空空荡荡的,连蚊帐都没有挂。
我躺下来,从脚趾到头皮,每一寸都疼得厉害,手机已经没电了,我把它拿出来,放在床的角落,还不放心,再掀起一角垫子将它压住,好像它会随时跳出来,扑到我身上。
我应该把它还给严子非。
这是我闭上眼睛前最后一个念头。
它不属于我,所有不属于我的东西,都是留不住的。
好像我以为自己会彻夜失眠,没想到蒙上被子以后,我竟然很决就睡着了,并且一夜无梦。
早上小戴叫过我,我沙哑着声音说能不能替我请假,可能是我的模样太可怕了,小戴竟然连问都没问,直接点了头。
我蒙上被子,继续睡下去.把所有的疲倦都交给黑暗,睡眠是穷人最好的疗伤办法,只要能睡过去,一切煎熬就变得可以忍受了,睡得长了,身体甚至会自动调整为麻木的模式,将痛苦减到最低值。
会好的。
我跟自己说,为爱要死要活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只有不用为生计担忧的人才有资格享受,像我这样的,神经要粗一点儿,再粗一点儿,这样才能活下去。
以后我就知道,所有和自己讲道理才能忍下去的痛苦都是无可解脱的,因为年轻,所以心存妄想的时光,后来想起来,真是可笑。
这是一个周五,我在空无一人的寝室里,一直睡到天黑。
朦胧中有人进出,然后又安静了。
小戴和雯雯都要回家,走之前好像跟我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只是点头,她们就走了。
我连翻身都不想,继续睡。
天渐渐暗下来了,周五的晚上,整栋楼都仿佛没了人声。
我躺在床上,睡得像一具死尸。
最终唤醒我的是敲门声。
那敲击的声音并不重,轻轻的,不快不慢,很有耐性。
宿管阿姨有钥匙,小戴和雯雯早己经回家了,除了她们,还有准会到这里来?这一定是我的幻觉,我一动不动地听着,等待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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