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叫了一声:“爸!”
声音拖得长长的,明显是在撤娇。
她爸爸就笑着拉了拉她的辫子,走到她床边上一看,顿时哎哟了一声:“自己把铺盖卷好了啊。
真长大了,开学那天还是我和你妈给你铺的被子呢。”
雯雯跺脚,又叫了一声:“爸!”
雯雯爸哈哈大笑,一只手把她整理好的铺盖卷提起来,另一只手又拉起她的行李箱:“行了行了,咱们回家,你妈在车里等着呢。”
雯雯与她爸爸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眼寝室里就又只剩下我和爸爸了。
我转身找了自己的杯子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看着他再次坐下,自己也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我知道他一定是有话要对我说,但我们生分得太久了,一台太久没有发动的机器总需要一点儿缓冲的时间才能继续运作。
爸爸喝了一口水,终于开始说话。
“常欢,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我坐在床边,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
“我也考虑了很久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了,我们终究是父女。”
我很紧张,只低头听着,隐隐还有些期待。
爸爸咳嗽一声,像是很难继续,但他还是说了下去。
“是这样的,你妈妈走了也快一年了,你在这里读书,过年也没回去,我在江西从早到晚家里只有一个人,日子实在不好过。”
我实在没想到爸爸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在我心中永远是带着恐怖阴影的,我从小不敢太过靠近他身边,怕他不知何时就会突然伸出手来给我一巴掌。
但他现在坐在我面前,低着头说一个人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他是真的老了,而且瘦了,两眼浑浊,染过的头发也遮不住发根刺眼的雪白,一双手皱得像失水过多的苹果,又因为酗酒,无论何时都在微微发抖。
我突然鼻子就酸了,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我早己不是个无知的孩子了,也知道他这一生的不如意与不甘心.我其实应该理解他的,我可怜的、被命运打倒的父亲。
我只是害泊,恳求也得不到的爱太令人伤心了,因为他是我的父亲,所以更令我绝望。
我哽咽了一下,开口说:“爸爸,我跟你回去。”
爸爸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了,拿在手上的杯子晃动了一下,水溅出来,在斑驳的地面上留下一小摊痕迹。
我半立起来,想要朝他走过去。
但他低头放下杯子,并不看着我说话。
“我是来跟你说,我在江西有人了。”
我维持着半立的姿势,茫然地看着他。
他终于把那杯子放好了,抬起头,在我这样的目光下居然语不成段起来。
“我就是来跟你说,我在江西,在江西己经……”
我艰难地咀嚼他话里的意思,却仍旧无法理解。
爸爸又咳嗽了一声,好像喉咙里滚动着一口浓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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