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
阿妈!
阿妈!”
添添吓得大哭,紧跟在阿妈身后,不住地说着不要,她像个五岁小孩,生怕阿妈要丢下自己了。
做母亲的被哭得心颤,再坚如磐石也有了裂痕,回过身来抱住大哭的孩子,眼里也噙了泪,母女两人相拥着哭了一场。
哭完了,还是买新手机、去香港购物,缺少的陪伴仍然缺少着,不通方法的爱仍然拿金钱补足,但从这一天起,纪添添长大了,这是她最后一次做伏在母亲膝下哭泣、渴盼母亲关爱的孩童,从此,她知道自己要做怎样的女子。
她的话少了,松苑502宿舍沉寂下去,常常只有大头一人在自我天地中喃喃自语,一夜之间,她放弃了博取任何人关注,也不再索要任何情谊。
高三生活寂寥得唯独剩下学习,所有社团活动结束了,大家再没由头聚在一起消磨课下时间,也分不出心思照管彼此的青春心事,因此所有悬起的问题也就一直悬着了,譬如添添几乎不再主动跟周予搭话,换了从前,有泳柔和小奇一众人做粘合剂,任何矛盾都消解了,可现在,每天照了面,添添的嘴角一拧,像笑又不像,很快望向别处去了,偶尔在宿舍错身、帮着递递东西,说上只字片语,再没有了。
周予心里有些郁闷,她从来孤高,任何事情装作不在意,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改变了,她察觉内心存在柔软深处,不知不觉间尝试与脆弱相处,她在意,在意自己是否有朋友,在意阿妈爱不爱自己,她从来没有意识到,从前,她是以“在意”
为耻的,因为在意就露出软肋,而眼泪是不够强大的表征,她讨厌显得软弱。
这两年合宿生活,点点滴滴像水珠渗入她的缝隙,令她悄然改变了。
她怀疑这世上唯有一件事是亘古不变,那就是方泳柔爱学习爱到疯了,爱到没工夫搭理她,每日傍晚,她磨磨蹭蹭地吃过晚饭才赶到图书馆自习室,方泳柔一定已经在了,身边留了一个空位给她,还打好一壶水,两人共享。
自习室是整排长凳,有时人太多,四人座位挤五个人,她们紧挨在一起,她心不在焉,一小时只翻几页书,时不时偷瞄身边专注的侧脸——方泳柔奋笔疾书,好像她压根不存在似的。
她心有不甘,企图引起注意,拿走泳柔的记号笔,又拿走泳柔的单词书,三番几次,泳柔发现遗失物总在她手里,在肃静的自习室中狠狠瞪她,她心满意足,急忙在便签上写下自己近期烦恼,呈递过去:
纪添添不搭理我。
泳柔拿去一看,提笔回道:她不搭理你,你就搭理她。
怎么搭理?
跟她说话,对她笑。
说什么?
天气,学习,食堂的饭。
无聊。
朋友之间就是会说些无聊的话。
除了无聊的话,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