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章缓缓起身,快步移到里间墙壁上横挂着的那副堪舆图前。
庞煖和赵奢两人有些不明就里,但也纷纷起身跟在他身后。
房间往里走便稍显昏暗,屋内此刻并没有值守的仆从,赵章随手拿起几案上的一柄烛台,将光亮向前引去。
整幅巨图用帛丝绘制,长宽约丈余,上面勾勒着以周室洛邑为中心的华夏四方图。
其中赵国境内的城镇与山川河流和与之接壤的边境位置用朱笔勾勒着、最为详细。
赵章的双目盯着地图,借着微弱的烛光来回扫视,然而看的越详细他的心便愈发的沉重。
“邯郸至尉文(张家口蔚县)大约需要几日的路程?”
尉文是君父在代郡设置的郡治所在。
赵章转过身,向两人问道。
赵奢愣在原地,他从来都没去过代地,自然无法回答。
而一直缄默不言的庞煖这时拱手揖道:“仆幼年时曾随家祖出游于代,不过,彼时仆是随家祖出雁门一路向北而行,至草原及归,时遇大雨,困途数日,行途共六十七日整。”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邯郸至尉文与仆行途距离仿若,至多不差百里。”
();() 六十七日啊,这是何等的夸张,就算这个时代出行工具再落后,但两城同属一国,直线距离至多不过千余里,放后世连省都没出。
赵章没去过代地,记忆中都是在邯郸附近兜兜转转,他当然也可以叫个人佐证,但他觉得没有必要。
或许庞煖所言的就是实际的情况,也是赵国疲弱多年的根本原因。
若以国土面积而论,赵国无疑是个大国,虽不及秦、楚。
但北接草原、西饮大河,据地亦足有数千里。
然赵国腹地多山、少水,道路交通却是极为不便,中部的太行山又阻断了东、西。
最重要的还是太行八陉中最重要且道路最通达的井陉,现为中山国所据!
这也就造成了赵国自打迁都邯郸以来,国内所实行的基本为三元政治。
太行山东部地区以晋阳为中心,分设上党、晋阳两郡以扼守于河东;北边的代地在成候之前除了名义上部属于赵国、基本上等同于一块飞地,代地也是自肃候晚年和君父即位以来才再度、强制的沟通了有无,在君父即位的第五年才以铁腕手段设立的代郡。
但也仅限于此了,大部分的地区依然不能由邯郸所在的中央直接操控。
甚至在赵国代地、晋阳、邯郸,三个地区所使用的货币规制都不同,因为在赵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河东和代地的贵族是有铸币的权限的。
如此种种,也就导致了赵国对外的战争中始终无法集中国力,时败多胜少。
想明白了此处,赵章也恍然大悟。
这自古以来历史的本质,基本上都在地理上。
先辈所留下的问题,只能靠后世子孙流血去解决了。
中山!
盯着地图上那横亘在赵国土地中央的庞然大物,他突然有点理解于君父,为何对此间念念不忘。
因为那是赵国重新崛起的关键所在啊。
然而这些都不是赵章现在所能干预的!
他的目光不时转向秦地,咸阳!
魏地,大梁、楚地,郢都、洛邑、新郑、陶邑、临淄,最终又转回了北方,最终停留在了燕地,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