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和亲使团在阳关外分了流,凤辇和使臣及众女使的车开进了关内,其余士兵扔在关外扎营,阿勒颜也在营地大帐中休息,仅派了察苏跟随凤辇入关。
众人刚到此地休整了一日,忽从柔然境内驶来一队车马,这队车马上挂着白幡,人也都身着素布。
阿勒颜心中明了他们是为何而来,先前他收到的隼信是密报,可汗薨逝的消息,王宫并没有正式对外宣布,想来是因和亲使团尚未过境,恐漠北生变,才在他们抵达阳关时前来宣布。
这日,姬婴在下榻的大帐中,接待了刚从柔然过来的使臣,阿勒颜和察苏也坐在两侧,那使臣从旁边侍从的托盘上,拿起一卷白布文书,朗声念诵了一遍。
姬婴坐在上面听了半晌,抛去文书中那些称赞哀悼的繁复文言,整篇下来其实就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柔然可汗因坠马重伤薨逝,第二件,柔然帝国可汗位已传给了二太子巴雅尔,这二太子将于下月托里台大会上,正式称汗。
姬婴垂首听完,抬眼见那些人个个神情哀戚,又见一旁阿勒颜和察苏都沉jsg重地低着头,于是拿起帕子抽泣了两声,等那几位来传旨的使臣退出去,才捂着脸转身进了后帐。
她进帐后,过了一会儿,察苏走了进来,见姬婴坐在榻上出神,她也走到另一边榻上坐了,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片刻后,姬婴抬起头来,吩咐站在一旁的静千和连翘等人都先出去,只留了她与察苏两个人在这边后帐内。
察苏回头见她们出去了,低头想了想,说道:“我二兄极有才干,心胸宽广,二嫂嫂也是极好的人,等你到了都城,他们一定不会为难你……”
“你二兄真能坐得住这汗位么?”
被她这样问,察苏愣了一下,这些日子她教姬婴柔然话时,也同她讲了许多柔然的事,包括三位太子的为人和琐事。
老可汗四个男儿,只有二太子是王后所生,大太子与三太子则是其余侧妃所生,这兄弟三人分作两派,一向不睦。
虽然可汗位早就定了由二太子继承,其余几位男儿的太子头衔,代表的不过是其封地属国的继承资格,但大太子野心不小,这几年在柔然朝堂之上也发展出了一股强劲的势力。
这两派的主要矛盾,还是集中在对中原王朝的态度上,二太子巴雅尔性情温和,一向主张怀柔,这次燕北开战前也是持反对意见的,而大太子和三太子则是主战派,认为柔然铁蹄早晚有一天要踏入中原,让南朝彻底臣服于马下。
姬婴这些日子从察苏的只言片语中,勾勒出柔然朝中波云诡谲的画面,总觉得老可汗这次坠马受伤也有些可疑,在二太子正式继承汗位之前,恐怕还会生出波折来。
“都城有许多老臣坐镇,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的。”
察苏虽然这样说着,但语气却并不十分笃定。
大太子逐渐膨胀的野心和势力,也让察苏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果然就在和亲使团接到可汗薨逝的消息后没几天,阿勒颜又收到一封隼信密报,信中说,三太子派人查明了老可汗坠马一事,实为二太子巴雅身边一名亲信动的手脚,认为是他与老可汗政见不和,急于即位才有此大逆不道之举,于是三太子也不听巴雅尔的辩驳,直接拔刀将他斩杀于王宫之中,大太子闻信后,迅速带人控制住了整个都城,如今可汗庭已经全面戒严。
阿勒颜读完信思忖半晌,随后起身吩咐人准备提前开拔,先过关往北,去他的封地停留观望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因兹事体大,他又来到姬婴这边帐中,将其余人遣了出去,仅留了察苏和他自己的一名亲信在内,缓缓将信中内容同姬婴说了。
她其实早料到,柔然可汗庭必然会有一场不小的政变,所以此刻心中倒不觉意外,但当着众人,她并未说些什么,只是茫然问道:“四太子如何打算?”
阿勒颜想了想,谨慎说道:“都城戒严,消息不通,但也不能一直停留在边关,我们最好先入境,我的封地距此不远,可以在那里听听消息,等都城事态平稳了,再启程不迟。”
姬婴听完,心中另有一番谋划,但此刻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一切但听四太子安排。”
阿勒颜见她并未十分惊慌,便又给她讲了讲明日提前开拔的时辰安排,随后请她早些下榻休息。
等众人都散了,姬婴回到后帐中,静千正在内踱着步,见她回来了,忙走上前来问出什么事了。
她缓缓将可汗庭宫变一事说了,静千听罢低头沉默了片刻,随后转过身,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布口袋,倒出了一丸丹药。
姬婴看到她掌中那枚金色小药丸,吃了一惊:“归元丹?”
这是息尘从前秘密炼制的丹药,一颗下去即可封住奇经八脉,假死七日以掩人耳目。
静千神态严肃地说道:“静玄,等过境到了柔然,恐怕就要任人宰割,我们不如趁乱跑了吧!”
姬婴盯着那丹药看了半晌,又抬起头来看着静千:“这归元丹不是寻常能拿到的,难不成是师娘临走前交给你的?”
折花令
静千咬了咬嘴唇,踟蹰片刻说道:“是我从师娘那里偷出来的。”
她见姬婴没说话,赶忙又道:“老可汗身死,柔然朝堂必然要乱上一阵子,你何苦搅在里面自讨苦吃,明日就要开拔,趁今夜服下丹药,剩下的事交给我,保管你安然回中原,到时候我们可以去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