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就去吧。
回头见见和珅。”
乾隆微笑着道,“但愿你能多作养几个钱沣出来。
钱沣在云南不加火耗,率领军民疏浚洱海修造塘坝灌渠,开地两百万亩种植水稻,桑蚕麻丝,田土增了三成,他自己还亲自种了二亩稻,夫人家人纺织自养,大理人要给他修生祠呢!”
他大夸钱沣,说得容光焕发,和珅却愈听愈不自在。
半个月前钱沣有密折,内容半点也打听不出来,又有旨令钱沣进京述职,他总觉得有不利自己的事,却又无从置喙,颙琰却不知他心思,乘机笑道:“军机处人手不够,钱沣既学问才干优长,何不补进来使用?”
“云南百务初兴,贵州他也要整顿政务。
朕要他立起榜样来,没有三五年功夫不成。”
乾隆笑道,“他年轻,已经升得太快了,众人不免不服气。
刘保琪或在贵阳或在途中,一定要见钱沣的,传旨叫他不要忙,慢慢走,秋凉到京不迟。
带二斤人参赏给他。
还有福康安,在洛阳城里,你也要代朕宣慰,告诉他西安的军报过来要拆看,密封条陈再奏方略。
洛阳城里要是热,可以移到邙山或者是龙门香山,避过热天再听朕旨行事。”
这就是说福康安“去黑水河”
的旨意已经撤消,刘墉颙琰顿时略觉放心。
他如此关心臣下,巨细不遗体贴入微,也使众人感慨激动不已。
只刘保琪头一遭见乾隆治事,一时是倾盆大雨,雷击电闪,一个处分接一个处分毫不留情,一时又如沐春风和煦宜人,一热一凉间有点接应不暇,见乾隆摆手命退,这才跪安下来。
“和珅留一留,你们也下去吧!”
乾隆说道,“潞河驿的军报无论消息如何,都要即时报朕知道,刘墉晌饭就陪你十五爷一起用。
御制的丹陛大乐歌词要送进来,也要推敲一下。”
他顿了一下,缓缓道,“就这样罢。”
殿中留下了和珅。
今儿,他摸不清乾隆的意思,也有点摸不到乾隆的脾气,早晨传膳时分进来,乾隆就板着个脸,太监们唬得个个悚息屏声,几乎都是跪着侍候,小心着套问,才晓得是为孝感教匪啸聚造反的事。
又数落几个皇阿哥“习染名士风气,吟风弄月标榜清高,不晓得作父亲的治政艰难”
,又抱怨“一丝风也不透,园子里也这么气闷……”
总之横不是鼻子竖不是眼,处处都不顺。
好容易下了几盘棋,渐渐缓过精神来,又来了颙琰,闲谈中叙聊些轻松政务,已经好了,又逢上刘墉来说军务,又复大为扫兴,光火起来无论贤不肖,人人一个处分!
……这会子单留下自己,又为的什么呢?和珅打定主意,摸不清乾隆意图绝不掺和政事,只微笑着侧立在旁,不时用眼角余光睨着乾隆。
直待内侍们又为乾隆更衣,端来冰湃西瓜吃了一小块,凉毛巾揩脸,漱口,乾隆轻咳一声,和珅知道他要说话了,立刻竖直了耳朵。
“和珅,”
乾隆的口气不咸不淡,像说闲话又像认真问话道,“双闸北便门出去,和圆明园对门的那片宅子是你的吧?”
和珅显然没想到乾隆会问这个,抬脸看乾隆一眼说道:“是奴才的蜗居……”
他是个心思极灵动的,立即想到是有人说了闲话,咽一口唾液接着说道,“凭着奴才家产,全仗着皇上赏的密云两处庄子,还有顺义和遵化赏的地里头出息,盖这处宅子那是今生休想。
还是沾了修圆明园的光儿,也是主子的雨露之恩,才造起来了。”
“园工,是国家捐赋上头正项开支,”
乾隆也没想到和珅会直认沾光,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就是管园工的,又总揽天下财务,怎么可以在这里头‘沾光’?”
和珅听着却不害怕,见乾隆摸杯子,笑着上前一步,麻利干练地为他倒上茶,又从容退后,说道:“皇上误会了,和珅有几个脑袋敢贪污工银?这块地划出来是请过旨的,有档案可查。
为十格格下嫁奴才儿子,造这个额驸府定制是三十顷,这里只用了二十多顷,拆迁的民居也不多,因为园子地角边线划出来,加上这块三角地那就不齐整了,所以调拨出来当了存料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