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如今这样清查一通,怕是有很多人要遭殃了。”
范锡夕言下之意是要史侍郎适当通融,水至清则无鱼,史侍郎听见了,也只是抿着嘴,不肯松口。
范锡夕又道:“过去商户们都争着当商户的头领,当初春意闹的关丝丝和得月楼的花醉险些争破头,现在也不动了,都不肯出头了。”
史侍郎看着花名,说:“得月楼并不在花氏名下,这是怎么回事?”
范锡夕道:“大人有所不知,得月楼并不是花家的产业,是......孟家的产业。”
史侍郎认真翻越花名册,看了一遍,道:“哪个孟家,卖瓷器那家,还是卖丝绸那家?”
范锡夕摇头,道:“都不是,是南直隶的孟大都督家,得月楼是他家产业。”
史侍郎丢开花名册,没有做声,驻扎在南京城的后军大都督孟微冬,高阶官员从商,史侍郎叹一口气,只道:“知道了。”
史侍郎眉头紧皱,范锡夕吁一口气,生怕这位侍郎大人要带人去得月楼询问个究竟。
他转念一想,裴家世子还去南京城拿了两株宝珠茉莉回来,听说就是在孟家要的,这样的救命之恩,侍郎大人心里再多不满,也不能公然打上门去了。
霍青棠连着咳了几天,范明瑰每每来看她,都说:“真的,你听我的,寒山寺那位番邦高僧可灵了,甚么奇难杂症都会治,你去瞧瞧吧,过了明天,他就要走了。”
璎珞在一旁听着,不肯表态。
范明瑰这几日连着被璎珞寸步不离在一旁守着弄出了脾气,她瞧着一言不发的璎珞,劈头就是几句:“璎珞,平日里你就喜欢使小性子,我们都让着你。
说到底,你不过是个丫头,丫头可以打了、卖了,再不济,送你回扬州城也是使得的,你是不是觉得青棠离不开你,得意忘形到忘了自己的身份?”
璎珞也不说话,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青棠,范明瑰道:“这时候想起你家姑娘了?你当初差点被张氏给卖了,是谁把你留下来的,为着这个,青棠还和张氏干了一架,你都不记得了?我看你也是没有良心的,你家姑娘事事都向着你,你就这样对她,还当她是犯人一样看着,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璎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跪得地板响一响。
范明瑰被璎珞这一跪弄的慌了神,她只是对璎珞近些日子的表现颇有怨言,并不想弄出大的动静来。
她连忙去瞧霍青棠,希望青棠叫璎珞起来,谁知青棠似没瞧见一般,根本没出声。
霍青棠手里拿着一个杯子,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璎珞一眼,她起身走到窗边,说一句:“画船儿载将春去,空留下半江明月。”
范明瑰走过去一看,她手上的杯子空空的,一滴水都没有,明瑰道:“地上凉,不如先让她起来?”
史顺站在外头,说:“姑娘,老爷让小的明日带姑娘去寒山寺上香,正好去瞧一瞧那位会治病的高僧。
老爷说他今晚不回来用膳,姑娘吃了,就早些休息吧。”
史顺正要走,就瞧见跪在小桌旁边的璎珞,姑娘管教丫头,正常的很。
他又瞧一眼站在窗边的大姑娘,心中猛地一跳,她脸上的表情怎的如此淡漠,就似跪下的是一个与她完全不相干的人。
史顺垂眼,看见璎珞的腿缩了缩,又静静退下了。
又过了一阵,明瑰道:“我该回家了,我答应我娘要早些回家的,明日你去上香,我陪你去吧?”
青棠点头,“那我就不留你了,你早些回去,我们明日一道过去。”
直到范明瑰离开,青棠都没有让璎珞站起来,璎珞跪着不肯吭声,青棠道:“我想央外祖父替你寻一门亲事,你......”
听见这一句,璎珞方回过神来,先是愣一愣,后又跪着过去抱青棠的腿,她说:“璎珞不嫁人,璎珞要一辈子陪着姑娘!”
青棠一把拉开她的手,说:“你要是喜欢谁,同我说,我去求外祖父,他也会成全你的。”
璎珞扑在青棠腿边,直说:“璎珞谁也不嫁,姑娘留着璎珞,璎珞以后再也不会多嘴了,姑娘......”
璎珞哭的声嘶力竭,青棠问她:“就史顺好不好,你若不喜欢,他家里还有兄弟,都是顶好的......”
“啊,啊!
我不要嫁人,我不要......”
璎珞从地上爬起来,又因为跪得太久,跌到在板凳上,她满脸都是泪水,“为什么,为什么要来苏州城,不来什么事都没有,过去在家里好好的,为什么啊!”
青棠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走出去,在外头看见两个仆妇,说:“烧点热水,璎珞跌了,一身的泥,要洗洗。”
那两个仆妇连声答应着去了,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哽咽声:“我不嫁,我不嫁,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