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是先朝老臣,屡立奇功,又因他一言九鼎,才使夫差得以继位,所以在朝中的地位仅吴王之下耳。
但进谏时的态度有欠斟酌,似乎倚老卖老,不但多违圣意,还类似乎“教训”
,使“王心”
不悦,所以夫差对他一见就烦,但他掌握的越国动态,确也不能忽视。
夫差不傻,以前之所以宽容勾践,虽有伯嚭说“好话”
,却也因他恭顺,连自己的大便都肯尝味道,其心可悯,但他若要翻身,就需教训了!
夫差一皱眉:“既然越有蠢动之意,寡人就只好先清卧榻之下,再进中原!”
这岂不彻底破坏了子贡的原计划?他感到头上一片眩晕,因为不太了解越国勾践的现实情况,自己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无奈之下,偷瞅了伯嚭一眼,伯嚭心领神会,已知子贡的底数是击齐救鲁,等不得灭越之后,便对夫差躬身一揖:“大王,相国未免言过于实,他勾践就算卧薪尝胆,苦练三千精兵,与我五十万相比,九牛一毛耳!
果有不轨,大军出击,螳臂当车,立为齑粉,何足挂齿!
而且臣听说他所建立的只不过是‘自卫队’,维持社会治安用,非欲仇吴也。”
说着朝夫差挤了下眼,暗示:可劲气气这个老头子!
夫差会心一笑:“可也是,勾践便有贼心,也没贼胆,力不从心可奈何?”
轻轻一句“可奈何”
便淡化了伍子胥所谓“越乃心腹之患”
的严重性。
伯嚭进一步指出:“夫越弱而齐强,纵使再次灭越,也只是举手之劳,在自家院子里耍威风、搔腹股之痒,造不成什么影响,其利小。
反之,纵容齐灭鲁,一则增强了对方实力,给我们与之争霸加大了难度,二则放弃可以扬名立万的‘救鲁’而去伐越,会让别人认为我们既惧越乱,又畏齐锋,未免过于懦弱,从而降低吴国在列国的威望,其害大!
夫贪灭越之小利而养齐势之大患,复坐失良机,非智也;避强而就弱,非勇也;越反状未明而杀之,非仁也;见鲁死而不救,非义也。
不仁不义、智勇全失,怎能称霸?”
“称霸”
是夫差的中心目的,对越、对齐作战的先后,自应由这个“中心”
决定。
伍子胥缺点很多固然让自己讨厌,但他经验丰富、老谋深算,对越国现状的分析,不能说没道理,不听,有危险;听他的,又真会坐失争霸良机。
听谁的,才既能争霸,又趋利避害呢?
子贡从夫差的沉吟神态中已揣摩出他的内心活动,而且此时也已想出对策,便适时提出自己的建议:“争霸事关重大,不能轻易放弃,但勾践这个心腹大患也不可忽视。
相国、太宰全是国之栋梁,虽有分歧,却都关系到国家的兴衰安危,难以取舍,臣倒是有个两全之策,大王想听吗?”
两个针锋相对的观点,这家伙竟能统一到“两全”
中,别说是夫差,连伯嚭、伍子胥也一起朝他睁大惊讶的眼睛。
子贡轻松一笑:“为了助大王完成霸业,臣可以到越国去说服勾践,亲率三千甲士为您前驱,参加对齐作战,他若来,则弭患于未然;若不听话,便有反心,杀之有名。
如此,就可免除您的后顾之忧了吧?”
对这个高招儿,不仅吴王、伯嚭深感佩服,连伍子胥也大加赞赏:“端木先生果然为吴国想得周密!”
他认为藉此一举制住勾践,翦灭他的军力,比出兵伐越高明多了,因而改变了最初对于子贡的看法,从此把子贡视为“自己人”
。
夫差是一国之君,自比田常的赠奉更丰厚,子贡从姑苏出发时,已带着一个“车队”
了,由于有了吴、齐的资助,孔老夫子后半世的生活大为改观,连一些穷书生都跟着沾光,不知子贡生在现代,对老师是否还能如此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