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赶回卫署时,你们还在重门之内,那任凭他处置;若你们已出重门——哪怕只迈出一步,他也不得做任何追究。”
张小敬听得明白,这还是和那封拘押文书有关。
文书里既然没提人犯的明确名字,那么便成了一柄双刃剑:右骁卫捉了人,可以不认;但如果人跑了,他们也没法去追。
这其中的分界线,恰好就在右骁卫的重门。
重门之内,卫署为大;重门之外,便与卫署无关了。
可是甘守诚并不是好相与的,他既然要讨好李林甫,又怎么愿意跟靖安司打这么一个赌呢?
“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张小敬问。
李泌看着窗外,长长叹息一声:“不是我,是贺监。”
张小敬独眼一眯:“咦?他居然肯答应帮忙?”
李泌道:“我刚才去拜见贺监。
贺监听说右骁卫私自扣留功臣,气得病症发作,当场不省人事。
我和他的养子贺东,去找甘守诚讨说法。”
他简单地讲述了一下之前与贺监的会面过程,在场的人俱是一惊。
贺监已是八十六岁,这么一气,只怕八成性命不保。
可再仔细一想——虽则这么说有些不恭——贺知章的病发,比他本身出面更有效果。
要知道,天子十天前还专门为老人设帐送行,圣眷深重。
若天子听说贺知章被甘守诚的鲁莽活活气死,发下雷霆之怒,一个区区右骁卫将军可接不住。
甘守诚和张小敬没有深仇大恨,只是卖李相一个人情罢了。
为了这点利益,他可不愿意去扛害死贺知章的黑锅。
所以在李泌咄咄逼人之势下,外加贺知章的儿子在旁边相助,甘守诚终于不情愿地做出了让步。
此事说来简单,其中钩心斗角之处,也是极耗心神。
李泌的手指捏紧衣角,喃喃说了一句突兀的话:“自古华山,只有一条路。”
檀棋、姚汝能听到这里,无不抚膺叹息。
他们冒着风险潜入卫署,已做好了孤立无援的准备,原来李泌也一直在外头奔走,从未放弃。
两边拼尽全力,才奇迹般地把张小敬捞了出来。
可张小敬为何不能回靖安司呢?
李泌啧了一声,露出一脸不屑:“甘守诚吃了这个瘪,可不太甘心。
他放出话去,不许张小敬你公开出现在靖安司,否则他会以钦犯之名再次将你拘押——真是小家子气。
所以我只能找慈悲寺住持,寻了个与靖安司一墙之隔的草庐,徐宾会暂时负责两边联络。”
“反正张都尉没什么机会留在草庐里,权当哄甘将军消气了。”
姚汝能摩挲着蒲团,讽刺地说。
一想到堂堂右骁卫将军为了挽回颜面,像小孩子一样耍无赖,众人都笑起来,气氛总算轻松了一点。
张小敬没有笑,他以肘支膝,手托着下巴正陷入沉思。
他不是在想突厥人,而是在想李泌。
张小敬当不良帅时,经手了太多案子,听了太多供词。
李泌这一番叙述,其中矛盾抵牾之处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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