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必原本就有这个打算。
他点了点头,把危素从椅子上拉起来,牢牢地牵着她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带着她一同离开了怀大奶奶的居所。
两人从寨子中央的祭坛旁边穿过去,小路边有几个小孩子正在丢着石头玩跳房子,见到他们俩,不由得停下了蹦跳的脚步,好奇地仰起头打量着怀必身边那张从来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有个认识怀必的小男孩吸了吸鼻涕,大声问道,“怀必哥哥!
这个人是谁呀?”
他故作老成地摇了摇头,叹道,“难道你不要小华姐姐了吗……”
怀必忍不住笑了,“这是我的妹妹。”
“你什么时候有的妹妹?我从来没见过呢。”
小男孩顿时瞪大了眼睛,旁边几个小孩儿也眼巴巴地望着怀必,等他的答案。
“我一直都有妹妹啊,只是现在我把她带回家了。”
怀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了,哥哥还有事,你们继续玩吧。”
说完,他牵着危素继续朝寨子后面的松树林走去。
路过一大片没有开花的杜鹃灌丛时,怀必顿住了脚步,指给危素看,“你看,以前你很喜欢这里,一到开花的时候,整天都嚷嚷着要来看‘耍构蒙构’。”
他轻轻笑了笑,“‘耍构蒙构’就是纳西语的‘杜鹃’,你现在肯定是半点纳西语都不会说了。”
“耍构蒙构……”
危素无意识地喃喃着重复了一遍。
山风有点大,危素一张嘴,就把她鬓边的几丝头发吹进了她嘴里。
“也不知道你恢复记忆以后,还会不会讲纳西语。”
怀必说着,微微垂下头,伸手勾住那几根头发丝,动作轻柔地拉了出来。
两人踏入松树林,里边的每一棵松树都苍翠挺拔,直指向天空,阳光透过密密的枝叶洒进林中,宛如带着水气的雾岚,浸湿了地上柔软的土壤。
大部分松树的树梢上系着颜色各异的绸带,树干上钉着一个长方形的小铭牌。
怀必直接走到一棵系着蓝色飘带的松树前,这条路他走过一遍又一遍,已经无比熟悉了,闭上眼睛都会走。
他伸出手,指尖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轻抚过树上的铭牌。
“这铭牌是用箭竹片做的,箭竹长在比寨子的海拔更高的地方,在雪山阴坡和深谷里。”
明知道危素现在理解不了自己的话,怀必还是自顾自地说着,“上面刻的是东巴文,小然,你以前最讨厌学东巴文了。”
“每一棵有铭牌的树下,都躺着一个亡灵。”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棵松树下,躺着的就是我们的阿妈。”
“这里躺着的是阿妈,那阿爸在哪里呢?”
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原本静静伫立着的危素突然张口问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自己的朋友明天天气如何。
有那么几秒钟,怀必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停止了运作。
他缓慢地转身看向危素,危素看见自己的影子倒映在他墨黑的眼眸里。
☆、石脉鬼灯(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