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垣卫和云南兵,还有那些侍卫们,保护着元离丞相,淌过了江,被等候在这里的云南兵马指挥使司的大军接应到了军中,军中的士兵们早已红着眼在河边山腰处看了半天,适才首领厮杀的地方距离他们这里只有一眼之遥,从半山腰可以瞧得见刚才的情形,但要过河,却需要绕很远的路。
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丧心病狂至此,胆敢伏杀大皓使团,大军看着江对岸,他们同安南人围攻张首领的地方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三里,中间隔着一条深谷,谷间的云雾升腾,但云雾遮不住他们的视线,他们看到了对面的一切,看到了侍卫首领的厮杀和两个穿着同他们一样军服士兵的赴死,他们吼叫着要冲过去踏平安南,可前军将军拦住了他们,因为他们有军令在身,依然是副指挥使大人临走之前下的军令——不管发生任何情况,大军不得擅自过江,等待朝廷的最终命令!
副指挥使大人明白,安南虽是边陲小国,却并不算太小,而目前朝廷的军力,除了各地驻军外,主力都集中在北境大同前线,一时间如要对安南动兵,恐怕难以起到雷霆一击之效,而云南兵马指挥使司的大军,战力虽强,可除了要驻守云南广阔的土地外,还有防着周边的南诏、蝎罗等国,它们和北疆的回鹘部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于征伐大事,不得不慎重,故云南大军防守无碍,若要进攻安南,则需要有一支劲旅来填充大军开拔后的空白,防止被人趁虚而入,况且是否要进军安南,他们是没有权力决定的,需要等待朝廷的命令。
对面的安南人撤军了,江这边,除了几道坚垒防守外,大军也撤回了驻地,等待战令,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安南人抬着他们的丞相,沿着曦角拐回都城去了,路过曦角拐时,他们把副指挥使和战死的大皓士卒们都扔下了悬崖,尸体从半空中落下去,在谷底的江面上溅起了一片片水花。
安南丞相没死,他的左脸成了麻子,左边的眼睛被打爆了浆,医官在回去的路上用烧红的铁钩把残留的眼球勾了出来,给他敷上了草药,他像一只被烫伤的野狗一样嚎着,半边脸都被血水染红了,嚎了许久,然后他又像鬼一样笑了起来,露出他那口烂牙:“丢了一只眼睛,换来了王位,值了!”
他的儿子也在一旁兴奋地笑着,兴奋得眼都变成了血红色:“父王,值!”
入夜后,那些墨垣卫和侍卫们趁夜又悄悄潜回了对岸,把首领和那几个兄弟带了回来,安葬在了江边。
当夜,云南兵马指挥使司的羽檄驿马从军营里出来,往京城方向急驰,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一人一马一旗像流星一样消失在黑暗里,两天后,一封鸿翎军报呈到了圣上面前,一起呈上的还有丞相和墨垣卫的奏折。
整整一个上午,景仁宫内没有一点声响,守在宫门外的太监连圣上传茶的声音都没有听到,沉默,然后便是爆发,巳时过半,圣上唤人进入殿内,传布诏令,诏令在三刻钟之后送出宫城,传檄天下,诏令的内容只有一条——筹备对安南作战事宜。
魏国公请命征集川兵,并从大同调动一部分骁勇边军,筹备征讨大军,圣上准奏。
大皓动了起来,疆域所及之处,各府、州、县,凡二十以上三十五以下男丁,皆到卫所应召,官府大量收购皮革、铁器,调度粮草,军械局日夜不停打制军械器具。
西南,安南丞相顺利登上了王位,带着他那张烂脸,他多次派人到边境打探,发现云南兵马指挥使司的大军仍驻守在大营之中,毫无动静,起初他还有些担心,但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对面始终没有动静,他彻底放下了心,安心坐享自己的王位了,那位曾经侍卫皇帝的安南国王,在只身力战后被俘,被昔日的臣下吊死在大殿上,当着群臣的面,太尉闻言自杀身亡,安南国内血流成河,新的势力正在到处清洗旧主的痕迹,妄图使人们彻底忘记这些痕迹的曾经存在。
这时,这位弑君的丞相大人才通传了自己的大号,舍呙只是前国王给他的辱称,他姓胡名季,是安南国王!
隆武六年六月十二,在使团遇袭半个月后,圣上突然下旨抓捕宁国公,在两天前,曾跟随安南使臣来大皓朝见天子后来又一起消失的那个随从现身了,安南王子来朝的消息这些日子逐渐传遍了朝野内外,于是,在一天正午,皇城城门守卫抓获了一个直接闯关的人,便是这位主动现身的随从。
自从鸿胪寺失踪后,他和使臣二人便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城外的那次计诱使臣的戏码失败后,安南使臣再次失踪,只留了这名随从隐藏在京城之中探听消息,而安南使臣的行踪,此时就连这随从也不得知。
不言自明,随从闯门的目的是见到安南王子,他也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