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后宅里?有一妃三妾,王妃穆氏膝下仅有王懋一个独子,另外三名姬妾所出的多是儿子,仅两个不足五岁的女儿。
岑雪被庆王认为?义女,算是庆王妃名下,甫一相见,庆王妃便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待家宴开席,又主动夸起她帮庆王夺回明州城一事?,众女眷听?了,无不是大加赞赏,轮番把岑雪一顿猛夸。
夸完以后,果然便是话锋一转,庆王妃提起危怀风提亲一事?,欢喜里?透着惋惜,说道:“唉,要是杜夫人还?在,看见你能与心上人苦尽甘来,该有多开心?我听?说你俩小时候感情甚笃,形影不离,你母亲对他也是很满意的,这次若泉下有知,必然无憾了!”
“是呀,听?说那危将军也是一表人才,跟他父亲比起来不遑多让,上阵杀敌时,亦是勇冠三军。
岑姑娘花容月貌,腹有谋略,与他这样的人凑成一对,可见是天作之合了!”
姬妾孟氏在一旁接话。
女眷们?便又开始夸赞起来,庆王妃在这时握住岑雪的手:“你母亲去世?得早,不能为?你操持婚事?,岑大人又忙,在这件大事?上,必然分身乏术,所以王爷说呀,你这婚事?,不如干脆交由王府来办,一应嫁妆,都由王府为?你准备,你看可好??”
庆王妃笑盈盈的,心里?更是畅快,万幸岑家识趣,老早悔了婚事?,不必让懋儿娶眼前这个残花败柳,认成义女后,反而能当枚好?棋用上一回,帮助王爷酬成大业。
要是能把办婚事?的权力拿来,让人从王府里?出嫁,坐实是庆王府与危家联姻,那更是锦上添花。
至于?嫁妆嘛,上次定山侯墓葬开掘出来的财宝另有一些剩余,从那里?捡来些体面?的,自然便能打发了。
庆王妃听?着心里?的算盘声,越听?越悦耳,岑雪默不作声抽走?手,道:“谢娘娘美意,危家尚未提亲,眼下说这些,或许为?时过早。”
庆王妃瞥一眼她抽走?的手,皮笑肉不笑,道:“是他巴巴地要来求娶你的,王爷费了多少嘴皮子,你父亲才肯狠下心来答应,他知道了,高兴来不及,还?能怠慢了你?要不是被年关绊住,指不定今儿天一亮两便把聘礼送来了。”
众人笑着附和,岑雪微笑,道:“家母生前已为?我备齐妆奁,父亲仅有我一个孩子,婚嫁乃人生大事?,想必他也不忍让旁人代劳,娘娘的一片心意,我心领了。”
庆王妃脸上笑意微僵,想不到岑雪粉团一样的人,内里?竟有些硬,难怪招懋儿不喜。
“可你毕竟是王爷与我的义女,你出阁,我们?岂能袖手?再怎么说,妆奁都是要再备一份的。
再说三媒六礼,桩桩件件,讲究得很,少不得要人费心,岑府上没有当家主母,你父亲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岑雪微垂眼睑,佯装乖顺道:“成亲礼仪,我确是不懂,那便劳烦娘娘去与父亲商量吧,有长?辈们?做主,是我的福气。”
庆王妃看她松口,洋洋一笑。
初四那日,庆王妃果然造访岑府,春草从前厅悄悄来报:“姑娘,今日王妃来找老爷了,说是想承办姑娘的婚事?,您猜老爷怎么说?”
“怎么说?”
“老爷说,感念王爷与王妃的情谊,只是婚事?繁杂,劳力伤神,不敢给王府添麻烦,两位若有心,送一份大些的妆奁来,给小女多添几分福气便是了!”
说完,众人掩口而笑,岑雪坐在暖炕上,抱着新买来的小黑狗,唇角微弯。
庆王妃要抢着来承办婚事?,自然是奉庆王的命。
名义上说,她是庆王的义女,但是没有朝廷的册封,便等于?有实而无名。
无名,却要从庆王府里?出阁,那岑家算是什么?
王府家宴上,庆王妃拿软话来压她,她碍于?身份,不能回绝得太狠,万幸父亲眼明心亮,没让那头得逞。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因为?婚事?传开,岑雪的仙藻园里?人来人往,单岑茵一人便来了好?几趟,更不必提二房、三房、四房的女眷。
岑雪应酬了两日,倍感疲累,这日初七,便以为?岑元柏采买茶叶为?由,往府外一溜。
岑元柏不喝酒,钟情香茗,以龙井为?上品,江州城里?最有名的茶楼叫“聚茗轩”
,珍藏着各类优质名茶。
岑雪下车后,先上二楼小坐,因是年节休沐,楼里?客源不少,一楼大堂里?,拍案声传来,说书人一袭青色长?袍,头戴方巾,手里?折扇一开,声情并茂道:“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
今日说与诸位听?的,不再是游侠拔刀,将军跃马,而是一名书香贵女的奇闻异事?。
且说那日……”
底下传来喝彩声,楼上主仆听?了一会?儿,夏花神色一动,压低声音道:“姑娘,怎么听?着像是在说您呀?”
岑雪往栏杆底下看,那说书人眉飞色舞,说着某某带领家仆修建别庄时,在苍鹿山开掘定山侯墓葬,为?庆王筹集军款一事?,主人公可不正是她?
“开掘墓葬,筹全军款,此乃功劳之一,而功劳之二、三,更是令人意想不到——”
说书人手里?醒木一敲,说起前些时日轰动淮南的明州一战来。
“想不到姑娘做的那些事?,都被编成话本来传讲了。”
春草笑为?岑雪斟茶,听?着底下的夸赞声,内心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
岑雪亦感惊讶,手捧着茶盏,心里?竟也热腾腾的,难怪古往今来的能人志士都渴望为?人称道,名留青史,莫非便是这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