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昏聩的君王,能熬死整片中州,也能熬死世界树。
湫十看它这样的神情,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将手心里藏着的那颗黑子“啪”
的一声摁在桌面上,拧着两条柳叶似的细眉,道:“烦死了。”
而后起身,推开椅子,噔噔噔的就下楼了。
脾气大得很。
世界树不禁尴尬地用手掌碰了碰自己的鼻子,咳了一声,挪了下位置,这才看向秦冬霖,道:“当日你提的条件,我都应了。
世界树新树长成,在中州彻底苏醒后,会逐渐开始吞并四洲根系,届时,你既是流岐山主君,亦是中州君主,两边都好说话。”
秦冬霖目光落到小楼下那道曼妙的背影上,随着她潜入小道,被林荫遮蔽,这才漫不经心收回了视线,脊背往后靠了靠,问:“承载天命,什么时候最合适?”
树灵眼前一亮:“我算过了,在五日后。
帝陵关闭,整个秘境的禁制力量会削弱一成不止,你如今修为不够,可有秦侑回的剑道,我跟天道说些好话,让它放些水……”
说到这,它停了一下,一张老脸颤了颤:“当年你走过天道,应当明白那条道路有多难走。”
当年已经破碎境大圆满的秦侑回走完天道下来,全身都淌着血,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下来后立刻闭关,半年后才出关,正式入主朝圣殿。
简单来说,没有生命危险,但受些皮肉苦在所难免。
秦冬霖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抽开凳椅,起身,如水的墨发垂落,逶迤到腰际,似画卷上最浓墨重彩,惊心动魄的一笔。
见状,世界树树灵松了一口气,随后,它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几步,有些迟疑地道:“对了,星冕体内的血虫力量被世界树吸得差不多了,彻底消散估计就这一段时间的事,在此之前,你要不要去看看?”
秦冬霖落在木质梯层上的脚步微不可见顿了下,他站在原地,不再往下,整个人沉在落日金灿灿的光亮中,眼前却被房梁的侧影笼出了一层绰绰阴影,明灭不定,危险莫名。
树灵不是人,也不懂人心的曲折回环,它身上背负了太多生灵的感情,爱恨痴嗔,喜怒哀乐,太多的情绪糅杂着,便都没了本来的意味,变得不伦不类,非僧非俗。
所以它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恨到了骨子里,想想便让自己膈应的存在,在生死弥留之际,秦冬霖这样的人还是会为之驻足,在见与不见之间摇摆不定。
“什么时候?”
良久,秦冬霖问。
树灵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似的,它没有迟疑地接:“在你入天道之前。
你什么时候决定要见了,点燃线香唤我出来就是。”
“其实这样也好,去了你一重心魔,走天道的时候也能顺利些。”
说完,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树灵宽袖一摆,在半空中散去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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湫十在世界树树灵那受了气,懒得留下来听他们接着商量后面的事宜,干脆跑去几里之外的小山边找皎皎和淞远说话。
皎皎司霜雪,是生在寒冬腊月里的精灵,阳光普照,晴朗无云的天气,她在木屋里待不住,便干脆到凉快的山洞里居住。
湫十去的时候,恰好淞远不在。
皎皎开心坏了,她拉着湫十在才挖出来的巨大凉台上坐下,又给身下铺了层柔软的缎子,手里一下一下地摇着罗扇,被一阵一阵的山风吹得舒服地叹了口气。
“原来阿兄先前是真存了不做君主的心思。”
皎皎有些吃惊,将手里的扇子凑着往湫十面前扇了扇,道:“他必定是怕了。”
“怕?”
湫十好笑地捉了她纤细的手腕,问:“你见你阿兄怕过什么?”
“你不懂他们剑修,别看一个个要么冰冰冷冷,要么清朗儒雅,其实骨子里倔得很,十分有脾气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