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捧着热茶,淡淡道:“我自然知道。
不必你费心,你只管帮他易容就好。”
“我不干。”
沈玦冷笑:“怎么,在大水里绝处逢生回来,梳洗断锥便不怕了?”
“掌班大人,我救了您的命。”
夏侯潋气得发笑。
“哦?”
沈玦扫了他一眼,“咱家受了惊又受了寒,昨儿的事儿,都忘得差不多了。”
“……”
沈玦最后用朱顺子的命威胁夏侯潋,让夏侯潋帮那个番子易了容。
夏侯潋不知道沈玦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看这样子,左不过让这番子假冒成福王进京夺嫡。
沈玦这个人,真是不要命了!
他一向是这样。
一旦拼起狠来拼起命来,谁都比不过他。
夏侯潋还记得他小时候是怎么寒窗苦读的,在宫里又是怎么练刀的。
那个寒霜一般的少年,从来星夜不休,寒冬不辍。
时光固然可以改变一个人,但有些东西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磨之不灭。
身娇体弱这一点也没变。
纵然灌了许多杯热茶下去,沈玦还是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一天。
司徒谨和番子去各家讨了草药,熬成一碗碗苦茶给他灌下去。
夏侯潋隔着窗子往里瞧,简陋的架子床上隆起一个坟茔一样的包,沈玦睡在里头,脸烧得通红。
沈玦窝在棉被里面,大夏天的,还裹着棉被,可他仍觉得冷。
山上猎户家的茅草屋,四处都是干草味道,靠墙放着箱笼,脚边上一张被虫子啃得满是窟窿的木桌,不大的屋子被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得满满当当,他睡在里面,也像一个被随意弃置的物什。
被窝是人家盖过的,一股描述不出的臭味,他觉得难受。
夜没有尽,窗子里透进来蒙蒙的亮,纱窗外面是阴森的树影,偶尔传来村民呜呜的哭声,像鬼魂在徘徊着嚎叫。
他觉得渴了,想要水喝。
可旁边没有人伺候,司徒谨他们都是他的下属,不是他的仆人,不会跟在他身边鞍前马后地侍奉。
他们给他灌完了药就觉得完事儿了,等着天亮他醒来继续发号施令。
他只好忍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夜好像被拉长了,没有尽头似的。
有谁托起他的背,喂他喝了水,甘甜清冽,是井水的味道。
额头上的巾帕也被换了,清凉盖住额头的滚烫,他觉得脸颊的温度退了些。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瞥见床头有一个人影儿,背靠着床架子坐在地上。
是阿潋吗?他想。
脑子好像糊涂了,他好像回到很多年前还在谢府的时候,他是谢惊澜,夏侯潋是他的书童,睡在他的拔步床下,他要喝水,夏侯潋就给他端过来。
过了两天,水退下去了,残破的村庄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