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终究不常回来,宫里事多,常忙得脚不沾地,这处宅院一年到头也不见得回来几次。
月色溶溶,庭院空空,像一个大水缸子,月光是缸子里的凉水,浸得人也冷了。
大半园子封着,草木森森,终是少了点儿活人气。
新皇登基,宫里的事儿处理得差不多了。
剩余些许零碎的小事儿,交由底下人处置便可。
他偷闲回来,打算明日一大早起来拜祭先人。
魏德伏诛,他要告诉兰姑姑一声,好让她安息。
路过书斋,正要往卧房走,他忽然顿了脚步。
廊影下,书斋的门没有上锁。
沈问行攒了眉头,道:“这底下人忒不当心,干爹不常回来,他们做事儿就不尽心了!”
沈玦抬起手,示意他闭嘴。
沈问行噤了声,缩着脖子站着。
沈玦走过去,缓缓打开门,身影没入了屋里的黑暗。
沈问行知道有不对头的地方,赶紧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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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潋蹲在地上,左手擎着火折子,右手在箱笼里翻找。
箱笼太多,找起来费劲儿。
他头一回知道自己的衣衫这么多,还全是一色儿的黑麻衣,压在箱笼里漆黑一片。
横波还是没找着,他烦躁地抓头发,沈玦不把横波放在这儿,还能放哪儿?
忽然,头顶似乎飘来一朵乌云,一个黑沉沉的影子罩下来,四下里顿时暗了。
夏侯潋打了个寒噤,缓缓转过头,正瞧见沈玦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火折子的光照亮了沈玦脸庞的下半部分,金色的,像个泥金的神像。
还有一半掩在黑暗里,眼眶、鼻翼、嘴唇都蒙着一层暗影,他没有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夏侯潋,平白有一种恐怖感。
夏侯潋迅速吹灭火折,屋里立时漆黑一片。
夏侯潋站起身逃跑,身后传来刀斩破空气的尖锐呼啸,夏侯潋抽刀,返身格挡,咔嚓一声,他新买的雁翅刀断成了两截,啪嗒掉在地上。
夏侯潋:“……”
黑刀如影随形,瞬息而至。
没有光,伸手不见五指,夏侯潋只能凭听觉和直觉躲避沈玦的刀。
黑暗给了夏侯潋优势,他是刺客,黑暗是他的本家。
常年行走于刀山血海之中训练了他对危险敏锐的嗅觉,周身的空气都是他最灵敏的触角,不管哪一方被刀刃划破,他都能立刻做出反应。
沈玦察觉到了,所以他没有恋战,而是撤身脱战。
两个人在黑暗中蛰伏,夏侯潋侧身一滚,藏进排排百宝架中。
沈玦那边忽然亮了,一方烛火幽幽燃起,照亮了大半个屋子。
他擎着荧荧灯火,眼神冷漠而孤独。
夏侯潋忽然发现自己错了,黑暗里他没有辨清方向,滚错了位置,现在沈玦守着门口,他要逃,必须打败沈玦。
“你是谁?”
沈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