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潋错失了躲避的时机,弩箭扎入手臂,手臂吃痛,倭刀落地,下一瞬,沈玦的拳头击中脸颊,夏侯潋整个人撞在书架上,然后摔倒在地,书册和卷轴噼里啪啦砸在头上。
他奶奶的!
夏侯潋牙被打飞了一颗,他撑起身子,吐出一口血来。
血滴在脸下面的册子上,他下意识地看过去,那是一册公文,写着墨笔批敕,蝇头小楷密密麻麻,书页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月光下,他看见自己的血滴晕染的字迹:
杭州府东厂役长肖忠擅专违令,欲杀夏侯潋,调配交趾,终身不得归。
夏侯潋其人,毫发不得伤,若有违,罚同处。
这是什么意思?夏侯潋呆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毫发不得伤……沈玦是要寻他,不是要杀他!
他颤抖着嘴唇,拿着那册公文站起来。
他记起来了,沈玦的刀法和柳州救他的那个刺客的刀法一模一样,如鬼如魅,变幻莫测,如此诡谲的刀法,他此生只见过这一次。
怪不得他的衣衫兵器都在这儿,怪不得沈玦还用着静铁。
沈玦这个脑子进水的家伙,嘴怎么这么硬!
夏侯潋张口想喊少爷,“少”
字刚要说出口,舌尖开始发麻,全身开始瘫软。
“忘了告诉你,箭上涂了麻药。”
沈玦说。
他奋力稳住身子想要张口,那个孤霜一般的男人站在月光里漠然看着他,一丝表情也没有,目光凉得像一抔雪。
番子们的脚步声响起,火把照亮了庭院。
沈玦的脸被火光映红了一半,冷白的侧脸稍稍暖了些,可那眼神依旧冷,可以冷到骨子里。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黑色的身影越来越远。
麻意终于蔓延到四肢百骸,夏侯潋跪倒在地,身子沉沉地扑在地上。
他还使劲伸着手,手指僵硬地够向沈玦。
“少……”
他又快乐又悲伤。
原来沈玦还惦着他,他没把他当敌人,他们还是朋友,一直都是。
这个死脑筋的家伙找他找了十年,从来没有放弃。
他觉得他像一只回家托梦的孤魂野鬼,夜太黑,迷了路,飘飘荡荡,不知行了多少里,终于把路找回来了。
他太蠢了,沈玦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口是心非,别扭得像根麻花,他竟然信了沈玦的鬼话。
所有久远的记忆潮水一般涌回来。
一起爬墙,一起读书,一起练刀……白痴,他骂自己,快站起来,告诉他,你是夏侯潋!
可他站不起来,他要死了,死在沈玦手里,他最好的朋友手里。
视野越来越模糊,黑暗降到他头顶。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沈玦一步步走远,流云披风融入夜色。
夏侯潋的手指松了劲儿,终于被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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