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脚一旦上了岸,他们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那群人借着星光面面相觑,发出一阵骚乱,蛇头喝止住他们,又说:“水不深,但我们不保证绝对安全。
蹚过去了,是你们的命,蹚不过去,也是你们的命。
走!”
这时,一直抱膝缩在角落里的辛霓从人群中起身,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冰冷的海水倒灌进她耳朵,她直直往下坠了一阵便浮出了水面,她凫了会儿水,试着往下探了探,水果然算不得深。
于是她踮起脚尖,在齐颈深的水里朝远处的岛屿溯去。
他们运气很好,登陆的过程中都没有遇到巡逻警。
从水里踏上河岸,浮力完全褪去那一霎,辛霓筋疲力尽地倒在关岛的沙滩上。
很有几分奇怪,在涉过那段海域时,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尹青蕙。
那年,她们十六岁,花样年华,旗鼓相当,然而命运却将她们一个送上云端,一个打下深渊。
她想起青蕙被人从海底捞起来时,那种死而复生的眼神。
她意识到原来人的改变,源于一次又一次“死亡”
。
曾经那个明澈的青蕙死在了海里,如今,那个同样明澈的辛霓也死了。
等她站起来,她就会无可抗拒地变成另一个辛霓。
她纹丝不动地躺在沙土里,不知是喜是悲,然后慢慢地流下了那一世最后一滴眼泪。
第二十章龙舌兰的谎言
依照蛇头的吩咐,这群偷渡客一上岸就找到当地的驻军,以受到迫害为由寻求政治庇护。
那几年,美国的法律对这类人很包容,他们很快被驻军空运去了西雅图的移民监狱。
半年后,接受完调查的辛霓被蛇头保释出狱。
她有了个税号,也有了在这片土地合法生存的机会。
她不想再跟过去的任何人牵扯上瓜葛,为防有人循着这条线找到她,一攒够机票钱,她就去了曼哈顿。
也正是在那里,她遇见了新生后最重大的转机——陈致。
和她接触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同,陈致是那样的真实。
他有一些烟火人间里的俗气,有一些自以为是的精明,有一些八面见光的滑头,但若是你能收服他,他又有一片足够动人的赤诚天真。
那天在马里兰州,他向她求婚,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好”
,内心其实是当了真的。
他们是那样的互相需要,他想要她的全部,那个“全部”
刚好是她不吝惜的;她想要他给的一点温暖,那点温暖也恰好是他最不欠缺的。
这样互惠互利的结合,也许不够纯粹,却是能天长地久的。
从旧金山回到曼哈顿,他们的婚事就提上了议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