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给孙菀留下了一个苹果,让她起床后去正规药房买药。
可怜孙菀连对她说谢谢的力气都没有,遑论去药房买药?她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床铺,有种溺水的绝望。
她强忍着高烧,一边喝水一边啃那只苹果,堵得死死的两只鼻孔让她疑心自己马上就要窒息死去。
吃完苹果,她软绵绵地靠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点儿好事也没想,不是想起87版红楼梦里林黛玉死前焚诗稿的画面,就是在心里默念“僵卧孤村不自哀”
,然而转念一想,人家那都是死得重于泰山的,自己这样不声不响为萧寻死了算什么?
想到萧寻,她的鼻子越来越酸,一点滚烫的泪从眼角滚落。
这时,一点孤勇从她绝望的心底升起,她再不想理会那些小女儿的矜持。
她抓起手机,找到萧寻的名字,拨通他的电话,没头没脑地用公鸭嗓对那边说:“萧寻,我怀疑我要病死了……”
几十公里外的萧寻哪里知道她这句话背后有那么多曲折,瞬间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哭笑不得地问清状况,得知她病倒在西安,问清地址后,二话不说就赶了过来。
数日不见,萧寻越见清瘦,皮肤也黑了不少。
孙菀眼巴巴看着他,险些没掉下眼泪。
萧寻见她烧得面目浮肿,一双修眉拧得几乎打结。
他上前拉起她的手,伸出两根指头在她手腕上一搭,片刻后,果断地说:“跟我回家。”
孙菀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一下失却了应对。
萧寻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来得突兀,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用陕西方言对电话那端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在孙菀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孙菀还准备装一下矜持,他已不由分说地将她双手拉到了自己肩上。
等到了萧寻家,孙菀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作家徒四壁。
若非亲眼所见,孙菀真不敢相信中国还有这样贫困的农村,她更不敢相信眼前这座没有粉刷过、连玻璃窗都没有装的毛坯平房里竟走出了一个A大高材生。
她恍然如梦地站在他家平房前的院子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寻一言不发地从厨房拿了碗来,从煤炉子上的瓦罐里倒出一碗褐色液体,递到孙菀面前,“喝了它,感冒很快就会好了。”
孙菀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接过碗喝了一大口,谁知那药苦得她恨不得长对翅膀飞出去。
萧寻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似有些内疚,内疚家里连一点甜的东西都找不出来。
孙菀见他这样,心里酸酸软软的,便强忍着那苦,大口大口地把药汁全灌了下去。
见她把药喝完,萧寻用方言冲里屋叫了一句什么。
一个穿着背心、短裤,瘦骨嶙峋的老人应声而出。
老人友好地冲孙菀笑笑,笑容里有些腼腆。
他用土话问过萧寻后,从炉子旁找出一个尖尖的碎碗碴,一手抓住孙菀的胳膊,大力捋了几下,另一手飞快地用碎碗碴在她胳膊上一扎,一线黑血霎时流了出来。
孙菀惊叫了一声,惶然看着萧寻。
萧寻微微一笑说:“好了,没事了。”
他话音刚落,孙菀就觉得鼻子骤然通气了。
她抬手掩住唇,简直不敢相信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我继父是这里的中医,一般的病他都能看。”
听萧寻这样说,孙菀连忙朝他继父点头致意。
这时,她才发现他家院子里晒着各类中草药。
“要是不嫌弃,今天就先在这里住下,等明天病好后,我送你回西安。”
萧寻说得笃定,显是对继父的医术很自信。
孙菀哪里会嫌弃,道了谢后又问:“怎么没看到你妈妈。”
萧寻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沉重,“她——身体不舒服,在里屋躺着,我带你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