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他没说出口,说了有点紧张地笑笑:“之前在车上我和陆恺之说的也是这次嘛……不过不说了,他病起来和不病的时候还真是两个人。”
“谁病起来,都是个不同的人。”
周昱安抚似的拍了拍他,“不要放在心上。
他不是有心的。”
“这我知道。”
见他答完这句又勾下头去,周昱知道这句话多半又勾起了他对孙科仪的心事,为了排遣他的心事,他就问:“等一下想去干什么?”
夏至反问:“你困不困?”
“睡了一早上加一下午,哪里会困。”
“那……去看看午夜场的电影?”
两个人就真的去看了一场午夜电影。
不同于座无虚席的剧院,周末凌晨的电影院坐得稀稀拉拉,多是和他们一样的情侣,各自占据了后排的位置,隔得天远地远互不打搅地卿卿我我。
于是周昱和夏至两个当仁不让地占据了中央的好位子,正儿八经地看了一场电影。
片子不难看,一点狗血也撒得恰到好处,但这样儿女情长的片子夏至看了一会儿有点心不在焉,忍不住和周昱低声说起话来:“等《夜景》明年春节那阵子上映的时候,我们也来看午夜场好不好?”
他半天没听见周昱出声,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是真的在聚精会神看电影,笑了,轻轻推了推他:“……周昱?”
下一刻他的手就被周昱抓住了:“说要看电影的是你,乖乖看完。”
他的手心依然是这么暖,这让夏至不由得想,就算只是为了这手与手相熨帖的一点温存,他也能老老实实地坐下去。
周昱等他安静下来就要抽回手,却被夏至坚决地挽留住了。
他有些惊讶地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青年的眼睛里是看得见光芒的,两星火那样,在半明半暗中,映亮了那羞赧的神色的。
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这么执意而孩子气地牵了快两个小时的手的后果是电影散场后两个人的手心都汗湿了,夏至还是不愿意放开手,牵着周昱的手退场时也难免引来其他情侣的注视。
周昱对此没说什么,一直到了车边,才淡淡说:“这就不怕人看了?”
“我本来就不怕,吃完饭那阵子,我是担心你。”
周昱似乎被他言语中的天真和坦然逗乐了,真的笑了一笑,缓缓摇头:“不必。”
这时已临近深夜两点,这个城市依然笙歌处处不眠人众多,夏至和都市里的夜生活素来是绝缘的,加上看完电影也有点累,所以等周昱再一次问他接下来想做什么时,他只说想回家。
对此周昱也没有意见,车子行驶在深夜的马路上,一下子就回到了住处,稍稍梳洗,两个人又相拥而眠。
临睡前夏至想起来周昱还有事情没答应他,又把在电影院时的那个要求再说了一次,这次周昱很快就答应了,他一乐,抱着周昱胳膊的手不禁又搂得更紧了点。
看了戏又看了电影,这一晚夏至的梦境里那叫一个五光十色,斑斓得连梦里都难以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自己踏进一个巨大的马戏团,舞台中央却不是动物,而是一个大得出奇的旋转木马,正在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旋转奔跑着。
他整个人一下子小了起来,点起脚尖也够不上栏杆的最高处,只能眼巴巴地猴子似的攀挂在栏杆上,看着木马上的人影流星一样在眼前飞逝。
每个人似乎都是熟悉的,但是面孔又无一是他认识的,而尽管木马速度如飞,但从头到尾,那巨大的马戏团帐篷里,却是一点声音也听不见,连木马上的人的笑声也全无踪迹。
他等了太久太久,木马始终不停,他也始终没有机会登上它。
渐渐的他不耐烦起来,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一直拦在他和木马之间的栏杆消失了,他定一定神,就向前迈出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