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罩下面,是一束枯萎了不知多久的血红蔷薇。
干涸的花瓣失去了妖艳色彩,静静地匍匐在洁白的缎子上,无形中透出某种奇异的归属感,仿佛一束献给死神的敬意。
那样的宁静,根本只能教人疯狂。
他颤抖着碰触被布料压出褶痕的花瓣,在他的手指未曾触到那萎谢的殷红之前,一种瑟瑟轻细的碎裂声滑过整间屋子,那样细密而绝望的碎裂,仿佛绽放在某个人的心上。
所有的花瓣和茎叶瞬间风化成灰,一抹淡褐色的灰烬,黯然地涂抹在雪白的丝缎上。
他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跪倒在床边。
他伏在床上,手指神经质地痉挛起来。
慢慢地伸直,再握紧,那样痛楚的动作,丝缎在他掌中发出细微绽裂声,黯淡而脆弱。
我默默地垂下头。
他终于明白。
他,是他自己的一意孤行放走了她。
我想他是在悔恨,在怨恨。
可是又能如何?他不如他的祖父幸运,更不如他的父亲聪慧。
七十年前的相伴相依,是他无法取代的刻骨流年。
而萧雅闲的柔弱隐瞒不加探询,对薇葛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安然的抚慰。
萧芳庭,这个二十岁的年轻男孩。
他唯一的幸运和不幸只有一种,他太像一个人。
当年的那个人。
那个令薇葛心甘情愿地放弃了毕生所有而归于我怀中的幸运儿。
所以我太明白薇葛,她无法放开这个男孩,在她依然疯狂脆弱的心怀中,他就是萧晴洲当年倒影。
她明白,然而迷惑。
这就是她的悲哀,我的无奈。
七十年了,沧桑七十年来,旧日庭园中桂婴清香都已灰飞烟灭,而我身边的那个女孩,她明亮的眼睛依旧只能注视华年胜景深处那无法捕捉不能触碰的一切,那一场欲生欲死魂飞魂坠的末世倾情。
萧晴洲。
我恨他。
他就这样轻易地摧毁了我的蔷薇。
他令她领略宿命之中最激烈和甜美的汹涌欲望,再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入无法复追的绝望之渊。
他,是因为他,那个女孩心甘情愿葬送了自己。
所以我得到了她。
最古老而荒谬的疑问。
得到人,得到心,究竟哪一种更为残酷和幸福?
我是真的要她,我也得到了她。
然而这样的寒冷相伴。
无交流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