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晏和郗幸本分列文武官员的最前排,此刻郗幸被拖走,就剩祁晏独自站在玉阶之下。
他面视陛下,陛下神色如常,丝毫没有痛心之情。
祁晏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玉笏,出列道:“臣启陛下,郗幸罪在当下,但也曾功在过去,元始十二年,陛下定都建安之时,郗幸曾举家率迁江东士族,奠抚京畿根基,他老迈昏花,恐难以承受廷杖,还请陛下小惩大诫,容其悔罪。”
见到祁晏出来说情,殿堂上渐渐缓和氛围,也有几位老臣为郗幸求情。
皇帝见众人动容,这才摆摆手,罢了廷杖。
只是郗幸此时已经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说是命悬一线一点不假了。
皇帝咳嗽了一阵,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刚刚这一幕震慑住了,都低头伫立,不敢面视天子,
此时内侍拿出第三份旨意,这几份旨意都是皇帝亲手写下,一份比一份字迹潦草,这第三份已经难以辨认。
内侍磕磕巴巴地念了半天,皇帝直接示意他别念了,他自己缓过一阵咳嗽,亲口道:“着,御史中丞、建安府尹裴峋,领少师衔,加资政殿大学士,暂领中书行文。”
中书省出天下政令,现在郗幸的侍中被罢了,裴峋此刻领了中书省的中书行文,那就是实际上的东府群臣之首。
众臣皆跪拜在地,惶惑不安,陛下此举究竟是何意?本来罢了郗幸,又令太子监国,明示了打压晋王,怎么又提上一个郗幸的人掌管中书省?
皇帝的目光在殿堂上巡视一周,这就是他穷其一生打下的宏图伟业,即使到了生命的尽头,他还是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时间过的太快,逐鹿天下的豪情壮志变成了面前纷繁嘈扰的朝堂政务。
他觉得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现在不是南征北战的时候了,再波澜壮阔的生命也有归于寂静的一天。
他看着殿内众臣,他们有跟随他一声的老臣,有碌碌无为的庸臣,也有精明强干的能吏。
所有人都终会远去,接下来的路又要一个人走了……
元始二十三年的夏天,天气越来越热,整个京城都弥漫着焦躁的气氛。
所有人都好像在等什么,又不知道在等什么。
大家每日都心照不宣地竖起耳朵听着钟楼的钟声,甚至不由自主地会去数有多少响。
那次廷杖之后,东宫和晋王府整个情势调转。
太子监国,每日进宫开朝议政,而晋王府却闭门谢客,门可罗雀。
祁晏几乎每日都会进宫,也几乎每日都忧心忡忡。
阿琢看着父亲似乎有些消瘦,心有不忍,她知道父亲与陛下的情谊,但是人有生老病死,即使是帝王,也逃不过天道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