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知道他的痛楚,他曾经同我说,每次站在这里,他都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偷了原本属于裴峋的一切,不管我和祖母怎么说,他都不愿意主持宗祭,祖母一直说把他当成亲孙儿无异,可是他直到祖母病逝才告诉我,祖母教养多年,他无以为报,只能以孙儿之礼为她养老送终,将来以兄长之礼送我出嫁,裴氏的家宅私产都让我带走,他才算是了却心头重担。”
“可我们从来都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疑兵
阿琢一直陷在裴峋不是裴峋的震惊之中,一直到听完了整个故事。
她坐在蒲团上,反应了半天,所以“裴峋”
并不是真正地裴峋。
“那他,原本应当叫什么名字?”
裴妍摇摇头:“我只知道他们姓梁。”
“另一个男孩,就是梁峥?”
提到梁峥,裴妍脸上又浮现出恼意:“他本来也没有名字,只因裴家男孩从山,是祖母给他取的峥字。”
阿琢喃喃地自言自语:“所以他一直不肯娶亲,一直说自己孤身报国,其实是因为他并不是真正的裴峋……”
“他说万一娶妻生子,怕以后出了个不孝子孙,败坏了裴家百年的声誉。
但祖母说她早就把裴家完全地交到他手上,只要能让我平安长大,能有家族兄长庇护,过完此生,裴家所有都是他的,但他偏偏过不了自己那关……”
阿琢回首看着裴峋的牌位,眼眶微红,感觉自己心里涌上了一股酸涩,心疼的有点窒息。
十三年前,他还只有十几岁吧?稚嫩的少年要一个人扛起这么大的责任,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样熬过一个个漫漫长夜,在群狼环伺中辗转反侧,把自己和弟弟妹妹一起养大,在乱世中能安身立命,在朝堂上得一席之地,又怕自己污了裴家的声誉,谨言慎行不能行差踏错。
那个小小的身影,在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柔弱却坚毅地往前走,小心翼翼地淌过浊流,干净清白地留下这个牌位。
阿琢看着裴峋的牌位,眼波里流转着难以明状的心疼。
直到去世他都没有留下自己真正的名字,她的心像是被揪住般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木然地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刺眼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
她眯起眼睛看向太阳,光明啊光明,你能照亮世间万物,为何不能也照照他的角落?
裴妍看着阿琢孤身只影站在阳光里,周身像是要融化在日光里一般,她实在不忍,忍不住道:“姐姐,其实他并没有……”
“裴妍!”
不知何时,梁峥站在了门外,他皱眉看着裴妍,眼神里满是复杂的隐忍。
阿琢看向梁峥,她眨了眨眼睛忽然道:“你知道吗?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梁峥喉咙发紧,他抿了抿唇:“父母去世时我只有三岁,平日里只唤我们老大、老二,并没有取名。”
“你们的家乡究竟在哪里?”
梁峥迟疑着思索了许久,低头不语。
阿琢木然道:“我本来以为送他回到越州是落叶归根,现在看来远未成行……”
她转身看向裴妍:“谢谢你告诉我,也算是解了我心中疑惑,我想把他送回他真正的家乡,恐怕要向你借一下梁峥,不然我把向晓留下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