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苏白声音温软,全然是一副醉态,“在医院住那么多天,快要憋死我啦。”
裴彻见他一副将倒不倒的样子,想要伸手去扶,但不知是不是脑中那根迟钝了二十几年的弦,最近终于有了开窍的征兆,他犹豫一下,只把季苏白扶到旁边的花坛上坐着,克制开口:
“医生说你现在不宜饮酒,下次别喝这么多了。”
“也没人为我挡酒啊……”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酒精作为借口,季苏白说话比以往更加放肆,语气几乎称得上嗔怪,“我一个人做在桌上,可是很孤独的。”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暧昧了,裴彻下意识去看闵琢舟的反应,而后者无比自然地垂下眼睫,伸手将闵画嘴边的栗子泥揩掉,一幅没听见的模样。
他听见了。
裴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但他觉得闵琢舟一定听见了。
“或许可以把席楠领过来和小朋友们一起玩。”
裴彻声音有些发沉,竟是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紧张,仿佛生怕自己一着不慎,再踩进季苏白语言的圈套、或者闵琢舟沉默的雷点。
季苏白自嘲一笑,声音里甚至有几分委屈:“席楠不是不招其他小朋友喜欢吗?我怎么敢带他?”
这话说得既悱怨又伤感,无声将自己放在一个弱势地位之下,若不是言语中的指向性和目的性太明显,听上去会更加可怜。
一阵风呼啸掠过前堂,随即从地库开上来的宾利车灯扫亮地面,代驾小哥把车稳稳地停在公馆大门,下车招呼:“哥,咱现在上车吗?”
闵琢舟眸光扫过坐在花坛边沿儿的季苏白,停顿一下,才将视线落在裴彻的身上,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去车上等你。”
这是要等的意思。
有那么一瞬间,一直在这段关系里高高在上的裴彻几乎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他甚至预想到闵琢舟头也不回上车离开的场景。
裴彻低头看向季苏白,看他脆弱而委屈地坐在花坛之上,心中终是有一点不忍:“这会馆里面有套房可以住,小白哥,如果你喝醉了不舒服,干脆这里住一晚,就别叫车回家了。”
季苏白跟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似的,仍然睁着那双朦胧水润的眼睛看着他。
如果放在以前,裴彻是绝对不会将季苏白一个人丢在这里然后自己回家的,但此时此刻他却只能做出取舍。
裴彻极轻地叹了口气,似是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进到公馆里叫了两个服务生过来,嘱咐他们照顾好客人,替他在楼上开个房间。
裴彻平时不怎么出入这种动辄四五位数的高档场合,但在这里工作的服务员眼睛都是雪亮的,不认识裴彻却认识那辆宾利,所以满口答应,也不敢怠慢了季苏白。
季苏白什么也没说,唯独那双眼睛里有一脉情深,像是受到什么冒犯与欺侮似的,逐渐凝成了冰。
裴彻错开他的视线,吩咐服务员带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