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间的竹叶摘下,细细长长地躺在他手中,带着星点被晚霞暖着的黑斑。
他想从竹林后边挪出身子来,衣袖一动竹林便跟着摇了摇,恰逢晚风充盈,簌簌落落飘了一地,满眼墨绿青白,交织成一幅凄美的人间水墨。
尔风自庭院门后向外探头,见他安静地站在晚风里,忙不迭回屋里拿了件还算厚实的墨绿氅衣。
“今儿个虽然是四月末了,白日里的热意到了晚间都吹得没剩多少了。
风里凉,夜里更凉,您要是害了病回洛阳,郎主和主母非得给我扒掉一层皮来。”
卫籍不理会他,只给他指了指那些还未落到尘土里的竹叶。
“你瞧他们是什么个模样的?”
这话尔风听不明白,在夕阳辉映里仰面,“哥儿,斑竹不是竹子的模样,难道还能是珍宝鸭的模样?”
竹子自然只能是竹子的模样,卫籍有些无奈地乜了他一眼,他问得又不是这个。
“你瞧头上的竹叶,和落在土里映着阳的竹叶,觉着有什么不同呢?”
他瞪着眼,用力地抬头看看上边,又眨眨眼看着地上,良久道:“枝儿上的是活着的,地上的是枯死的,但地上的能照到暖丝儿,枝儿上的不全能够。”
卫籍笑笑,“你这小子,话说得对也不对。”
尔风不解地挠头,“可是奴婢说错话了?”
“前头的叶哪怕是在枝儿上,也落得到暖意儿,可后头的不成。
要枝干摇晃,要恰好一阵从内朝外飘的风,还要借力,不能飘太远,也不能落太近,都有一个度的。
想要恰好落进最暖最亮的那抹夕阳里边,可不是件易事啊。”
又是一阵晚风吹面,将夕阳吹得晃悠悠的,黯淡下去几分。
风里有微微的水汽冷意,尔风见状赶忙将大氅给他披上。
“哥儿,奴婢不似您是个有学识的,奴婢不懂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只知道您万不能病着。”
他扶着卫籍回归弦阁里头去,才坐定没一会儿,便见外边的天已经透黑了,他站在窗前,看着水墨蓝色的天,早先的云也青黑团在上边浮沉着,夕阳星星点点褪去,不一会儿便黑全了。
庾府里的下人们忙着将廊上的竹帘放下,一盏盏挑起的灯笼也都燃起来了。
尔风捧着两盏瓷灯回来,青铜做得灯勺搁在一旁,像这一整套完备次序里的收尾,亦是敲定了盏灯上头黄白色的蜡烛的归宿。
他回过头来看着尔风将书案上摆着的瓷灯里的灯芯点燃,心神一动,问道:“咱们这儿有几盏灯?”
尔风将火折子一灭,“咱是在外头,比不得洛阳和淮南那会儿,哥儿您的内室里边就五个灯台,三个灯盏,灯油随便添。”
“芙蓉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