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于下江南的事儿,韵文有些自己的犹豫。
她来颍川,至多算是歇脚,谈不上这些游山玩水的乐子,留在庾府里也并非完全是她计划之中的事儿。
连琢站在她身后探出头来喝喝地傻笑,哄得她也只好跟着干笑,可心里面挂着事儿,看着铜镜里面的二张秀丽面孔,实在是没办法真心笑出来。
庾思莹只好翻翻眼:“算了,你还是别笑了,太牵强了,比哭还难看哩!”
于是重新直起身子,仔细抚着她肩上的衣褶,宽慰又带着些许蛊惑性的言语便道了出来。
“你放心,大哥哥早就问过你阿兄了,他啊是个真心心疼你的,知道你可能会犯难,便修了封书回汝南去,说已经寻到你了,一切都安好,带着你散心,保证让你是好端端的一整个人护回来。”
看她依旧不太信任自己,庾思莹叹口气拉过一旁矮几边的圆凳坐下,“知道你们家是出了名的规矩严,你打小都没出汝南过几回,我是你我恐怕得憋得气儿都喘jsg不过来了!
再说了,我们当姑娘家的又不是那金墉城[1]的人,耳朵塞住了听不着外面的动静就和痴傻死人没有区别,咱们也该多看看外面的事儿,老是成天就这样关在屋子里,人也是要落灰发霉的。
我知你心里记挂着事儿,所以早都问过大哥哥了,当年他宴请宾客的名单都还在,你要寻人,少了名单怎么成,难道你真的要为这事儿搭上一辈子吗!”
说了那么多一堆,韵文似乎只听到了“名单还在”
四个字,霎时惊喜地攥住了她的腕怀,话却被对方抢了先,看她挑着眉:“上了楼船,我便告诉你。”
韵文被噎得说不出来话,坐在妆台前探身去戳她的腰骨,逗得庾思莹痒嘻嘻地笑。
打蛇打七寸,她用这事儿拿捏她,她还真想不出合适的推拒的理由。
于是三日后的巳时一刻,她便被推上了去往苏杭的楼船,着急地像是生怕她临了反悔一样。
庾家的楼船很大,面上足足有二层高,甲板下面还有一层空仓,也做了几间屋子,不过几乎不用作住人的功效。
韵文着了一身水玉色的裙,上面是鹅黄色的交衫,腰封和广袖上都细细地绣了金腰带[2],头上是一支水玉梨花鲤鱼坠步摇。
她立在船头的甲板上,感受着脚下一漾一漾的水波,月末金翎色的午风坐在她发间的镂金双平簪上,摇得她满眼是迸发的明亮。
这是她头一回坐楼船。
她仰头看那最上面高高扬起四角飞檐的楼头,“平安顺遂”
的匾额隐在檐下,安静地守护着这只船上的每一个人。
昨日临行前她随着庾家人一道去了道观上了香磕过头,祈求一路的风平浪静与安稳。
她没坐过这般大的船,总觉得还是不太够,于是对着那上面的匾额双手合十,又拜了拜,希望让天地神灵都知晓她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