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将他的身子扶正,不再继续靠在她的肩窝里。
“七年前,你可也在庾府,来了庾家大郎君的宴席上面吶?”
卫籍睁着眼,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后蒙着醉意回答道,“似乎确有此事。”
当然有这事儿啊,他还曾被一个没心没肺的姑娘吓跑了他正钓着的鱼儿。
他看她实在怯生,又觉着自己的身份,当是给她留点什么带走的,末了为了安慰她便给她折了根柳枝,用意是希望能留在他的身边。
这些事情他根本不需要去藏,也不需要说谎。
韵文听着他这话,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那你必然是知道那日洛阳都来了哪些人家的吧!”
卫籍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时间恁般久了,我也不全记得,只知道那日陈郡谢氏的人家去了不少,还有范阳卢氏的、太原温氏,高平郗氏的也来了些。
义怀兄的夫人是太原王氏的女郎,琅琊王氏的人也有来,旁的便不太记得了。”
都是些叫得上名堂来的世家大姓,韵文听着他醉得不轻的言语却能慢悠悠地唤回如此这般多过往许多年前的事儿来,忽然便觉得他不像是真得醉了,更像是在哄骗着她。
可他究竟醉没醉的,哪有她问清楚那一日都有哪些人家来得要紧啊。
于是她继而问道:“那你可还记得,那日你可看见有多少郎君同你是差不多般大的年纪的?”
卫籍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同她对视着。
“似乎是只有三位。
我一个,谢家那出了名的小纨绔一jsg个,还有琅琊王氏的那一个。”
她听着他这话,心里面是又喜又惊,喜的是她几乎能断定,那就是陈郡谢氏的小郎君了,可惊的同样也是陈郡谢氏这样的世家身份。
她连打小身上带着的同琅琊王氏的婚约都觉得诚惶诚恐了,何况是与之相当的陈郡谢氏呢。
可她实在是太想见到那时候的那个小郎君了。
纨绔不纨绔的并不要紧,照理说她阿兄也是个纨绔,纨绔是个什么样儿的她最清楚不过了,况且若真是个纨绔,想必她更不用为逃不了这婚约而发愁了。
可这陈郡谢氏的门实在是不好进的,再者,他如今是否已经有妻妾了,她也是一概不知。
她虽出身不如他们谢家和王家,那好歹她也是个名门望族出来的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她是汝南周氏的嫡女,她这辈子是绝不可能给人做妾的,不然她还有何颜面去面见她自小到大跪了那么多回的家祠中,列祖列宗牌位们。
她望着他真诚的眼眸,心里面涌上来是一阵阵的悲伤。
她忽然难受得尤为想哭,有万般情绪想宣泄出来。
这是她生平第一回对于她一直以来所仰望且小心翼翼,不愿被时间长河磨灭遗忘掉的那道心间的刻痕产生了怀疑与不安的情绪。
她感觉内心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她不愿意去看,也不愿去想。
她决定就让它在自己心里面的角落自生自灭,最后变成一幅什么样子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