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那二个下人肿着通红的眼,困顿地往他的方向瞧了瞧,微晃着脑袋伸手推了揖。
“来者皆是客,郎主说了,今日吊丧,无论远近,皆感激不尽。”
袁宇听罢,同样同他们推手作揖,于是立在那青花岩的踏跺上,遥遥地往韵文的方向招手。
韵文此刻真是觉得一张面孔烫极了。
什么人吶,她越是要往暗处去躲,他却越是愿意往光天化日下走,对他而言,似乎从来没有什么是不能被人知道的。
踏跺那边的一众人皆顺着他招摇的手往自己这儿看过来了,韵文此刻就算是继续想要躲藏,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面上挂着十分牵强的半哭不笑的表情,垂着脑袋往袁宇身边缩着站。
于是门前的那二个侍从互相对视一眼,也跟着有些蒙了。
“袁郎君,这位是?”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儿,竟还能当得了守在正厅前边瞧往来宾客的人?阿兄,他们怎得这副模样!”
这下不止那二个羊家的侍从傻了,袁宇自己个儿也傻了。
眼中带着震惊的神色,低头瞧见的却是她微微挤着眼示意他快些配合自己的意思,心里有些酸涩痛苦。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也还是这般应和了她的话。
“让你去那边儿躲着些日头,这不是怕你晒着,倒是让二位不明所以的郎君拦下了。
瞧着羊家当是不欢迎我们,既如此,咱们还是走了得好。”
一声郎君大过天,谁家当下人的有被正儿八经的世家郎君们喊过这样的名儿的,就算是面前这女郎说话略显骄纵难听了些,也不难瞧出便是从小到大被宠惯了的,也是正常得很。
那两个羊家侍从于是面上笑得和朵花儿似的,连忙揉了眼将他们二人请了进去,又往他们手中皆是塞了厚厚一摞的纸钱,无疑是冲他们讨个乖卖个好。
虽说纸钱币并不是什么贵重物什儿,只是到哪处便做什么事儿,方才袁宇说的话在他们脑中是转悠了好大一圈,他们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二人是随性而来的,定然没得准备纸钱币,如今往他们手里面塞一些要拿去烧掉的东西,这也算是给他们在黄泉阎王面前圆了礼数。
韵文象征性地回了个礼,只是手中捏着这纸钱币的力道越发收紧,趁着旁人并没有主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飞快地掰开袁宇的手,将自己手中这迭纸钱全都塞进了他的手里。
“你烧吧,我只想跨火盆。”
大殿里面,她瞧见一堆披麻戴孝的人,跪在那针脚细密,缎料考究的松软蒲团上,一个个地忙着去拭各自眼角的泪,将眼角擦得通红,亦是吸着鼻子苦着脸呜咽。
韵文立在原地,面前是那上了大漆的紧紧合上的棺椁,心里一点儿悲凉的意思都没有。
她哭不出来。
耳边那些虚浮而夸张的哭声,只让她此刻的心情越发烦躁。
对于她而言,面前的这个厚重的深色棺椁,只是一个棺椁,里面就算是躺了阿猫阿狗,于她而言也都是一样的。
她并非是一个这般冷血的人,可她实在是无法与这个素未谋面还将她阿娘的前半生害得这般惨的一家人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