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夸她清醒,夸她知书达理,夸她是个大家闺秀,可一旦牵扯到了终身大事,便忽然没有人记得她是个清醒独立的人儿了。
其实她也很害怕,她害怕若是他此去洛阳,王家为他寻到了更好更加门当户对的人儿,那她当如何,他们这桩婚事又当如何,她对他的这份情意该当如何。
然而她心中定了定,最终只是扬了一抹笑,望着他的眼。
“好,我等你。”
我等你骑着高头大马,披着白色官服,带着十里红妆来娶我。
我等你兑现你的诺言。
远处点了烟火,“嘭”
的一声于夜空中绚烂绽放。
二人一道仰起头,却因着方才离得太近,下巴颏互相打到了些,虽有些吃痛,可心里面却满是甜津。
“哪里的烟火都是这般绚烂温暖,这倒是同我们北面一样。”
籍之却笑着看她。
“是啊,但哪里的烟火,都没有你眼里的璀璨。”
灿烂光束如流星降落,点亮着凡尘三千地上的人们,绚烂得让人难以分清现实与虚幻。
一场江南烟雨如幻梦,在那摇摇晃晃回汝南的牛车上,韵文用指腹点了点自己的唇,也时常匆忙地从自己的包袱里面掏出那个被锦帕仔细包裹住的玉竹筒,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在颍川和扬州的这一切,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
她也是有人护着的了。
浮鳞跃金(二)
山风过拂,慢慢搅动牛车的竹帘,听那编的细细的竹丝轻轻打在厢内的檐壁上,空敲发出一下又一下有规律的咔啦响声。
韵文此刻的心情实在是有些复杂。
难过,不舍与紧张难耐,汝南的山水天地于她而言,反倒是更为捉摸不定的模糊,她看着外面逐渐熟悉的山色,指尖紧扣着膝上裙衫的水缎布料。
原先自己离开汝南前,她其实已经在心里早早地有了成算,总归早回晚回都是要受罚的,这是不可能逃掉的事儿,索性咬咬牙硬着脑袋挺过去便是了。
可如今重新入了汝南的地界,她才终于觉得有些慌了。
以后的事她说了不算,原先想好的种种,皆是要向当下现实屈服的。
云翠坐在她身侧,静静注视着她浑身紧张绷直了的模样,一度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却实在是想不出也说不出来。
郎主的脾气,整个周家上下无人不知,若是有任何一个人不遵守规矩,便要受重罚。
这说得好听些是治家有方,规矩森严,条理清晰,可若是说得难听些,便是实在迂腐不懂变通,一声规矩大过天,似乎是玉皇大帝来了都无用。
真让她对自家女郎说一句“女郎且放宽心,郎主听了您的解释一定不会重罚于您的”
这样的话,她也实在是说不出口,明知是不可能的事便不要给人一种有生门的错觉,这是云翠跟在周老夫人身边那些年里真切明白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