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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音头一次来到军中,看什么都透着一股新鲜,张望之际不觉已嘴角弯起。
李勖见她如此,亦不由眉目舒展,嘴角噙笑。
他这所“军府”
处在一排棚屋搭建的营房正中,一共三间。
中间明堂作会客之用,左边一间是处理军务的书房,右边则是临时休憩之所。
不待他一一介绍,韶音已当先进去,很快就将里外都看了个遍,随后出来明堂,两道弯眉高高耸起,“天吶,这里是我见过最寒酸的衙署!”
她见惯了三公府邸、金銮宝殿,便以为李勖的军府最起码也要如丹阳尹的府衙一般,规模稍逊一筹而已。
岂料此处却只有几间简陋的棚屋,墙壁不曾粉刷,地面也没有铺砖,内里除了桌案胡床和沙盘舆图一应军中之物外,再没旁的摆设。
唯一可称道的就是宽阔敞亮,就和这江边的偌大一片校场一样,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与精致华丽完全相反的气质,粗糙野砺得令人咋舌。
李勖莞尔,“教十七娘见笑了!
还请移步书房稍坐片刻。”
入得书房,韶音便见他直接大踏步到了书案前,将上面那沓摊开的纸收起来压到了几卷竹书之下,之后才掇来一只胡床,又将身上外衫脱下,折迭好了垫在胡床之上,朝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韶音坐下,忽然抬眸道:“那纸上写的是什么军机要事,不便教我看么?”
李勖将一只粗陶盏递到她手里,转身坐回案前,平静道:“不过是些往来信件罢了。”
“是么?”
韶音面上已现出十足的促狭之色,“李将军的信件可真是奇怪,方才我不小心扫了一眼,只见那上面写的竟然是’急就奇觚与众异’这几个字。
我略一回想,这不是童蒙识字本《急就篇》开头那句话么?敢问李将军,是特地与友人通信切磋这本书的奥义么?”
李勖的面上慢慢浮起一丝薄红,轻咳了一声,赧然道:“教你见笑了。”
他祖籍彭城,家里原也有几亩薄田,日子过得虽清苦倒也还算温饱无忧。
父母有心让他读书,只是家贫请不起先生,李父便亲自上阵,农闲时教他认几个字,也算是为他开了蒙。
李勖五岁那年,燕人铁骑踏遍彭城,李家三口辗转南渡,路上李母死于胡人马刀之下,李父带着年幼的李勖继续仓皇逃生。
终于抵达京口,父子俩浑身上下剩的只有一大一小两条贱命,生计尚且艰难不知出路,哪里还有余力读书识字。
过了一年,李父凭着一身力气勉强在京口安了家,娶了本地荆氏之女为续弦,很快便得了二郎李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