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将一腔心肝全部献出。
及至现在,目睹太多尸体,看到风光后头的血腥,锦衣玉食后的污秽,高宅大院下的禁锢,忽然,也不知是哪一天,感觉自己的身与心似乎都卖出去了。
自己活着,如同行尸走肉。
或者说如同走狗,而且走狗的命运无非是烹。
禇士弘望向深宫后的苍碧与朱红,不知多少人死在这里,或冤屈、或角斗,或构陷,或误杀……百曲回肠的宫殿,只有一个人可以敞开了衣袖,罩在上头。
而整个国家不也如此,多少百姓匍匐于地?
为什么要听,要服从?为什么这么多血要流?有个问题猝不及妨地摔到禇士弘脑中。
他悚然一惊,迅速抑制住了此念头。
3
这一个月来,禇士弘陷于婚事准备与建文遗臣的捕杀中。
因了皇上一时气愤,朝廷所剩无几的遗臣或降职或下狱或被杀戮。
一时朝廷又弥漫了血腥的味道。
禇士弘又在这期屠杀中充任了刽子手。
其他臣子见他的眼光都不免悚惧,见他除忙不迭的奉承外,就是早早避开。
禇士弘不似以前有膨胀的虚荣感,在血腥前他变得沉重。
有时候,甚至能梦到李大人、吕大人等狂笑着向他扑来。
又能梦到幼蕾清冷的眼光注视着他,极不屑。
他欲解释,幼蕾却跑开了。
又梦到那个瘦长的建文帝,其人影飘忽,如鬼魅……
禇士弘在重重压力下,生了场大病。
其间,他魂魄似不在。
听不到任何人对他说话。
在他世界里,他遭受着拷问、遗弃、羞辱以及炙烧。
他觉得自己站在汪洋的火里,而没有任何人愿意拉他出来。
在熊熊的火里,母亲、小蕾的脸面逐渐模糊……
待他有意识醒来,已经过了八月八的婚期。
他远在嘉兴的母亲来了,就坐在床头。
母亲看他醒来,连忙抱住他,涕泪交流。
他揩着母亲的泪,那泪暖乎了他,他不是被所有人遗弃,他说: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