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爌点了下头说道:“汝立(李标字)与老夫想法相合,我等虽回朝堂,但现在立足未稳,陛下的态度至关重要。”
韩爌已经猜到皇帝有可能是拿着《三朝要典》待价而沽,这很容易猜,既然处置了魏忠贤,又把一众阉党免职入狱,偏偏阉党之首旧辅却一个没动,估计一是为了维护朝堂平衡,二是等众多东林复职之后好抛出来跟东林谈条件,只是不知道皇帝想要什么,这个只能看皇帝的后续动作。
钱龙锡是个脾气火爆的人,但并不代表人不聪明,韩爌一语点破,他瞬间明白过来,“我等无拥立之功,又是刚进内阁,如何劝说陛下,还得韩阁老拿个主意。”
韩爌沉吟半晌才道:“当今之际,需要发动你我人脉,将清流尽快召回朝堂,到时此消彼长,陛下也就只能将这些佞臣一扫而空。”
李标听了这话,心里颇不舒服,他是经历过三大案的,也是三朝老臣,虽因为东林身份去职,但内心中并不赞同东林那套非此即彼的一套,在朝廷里只顾着党争,全不顾国家利益,为了斗倒方从哲,借着三大案四处开火,搞得齐、楚、浙、宣党无容身之地,才让魏忠贤趁势而起,宦官专政遗祸无穷,又是因为党争,弄死了熊廷弼,搞得辽东大好局面瞬间恶化,党争一起,百害而无一利。
于是李标说道:“东林与诸党之争,徒耗国家元气,我等作为辅臣实在不宜再搞过去那一套。”
钱龙锡听出不对,立刻反驳道:“李阁老,你这是什么意思,现今陛下锐意进取,正是我辈披肝沥胆,扫除邪佞的时候,除恶务尽,怎能半途而废。
我等只要稍加用力,就能让黄立极,施凤来他们自顾不暇,若一退让,前面大好局面荡然无存矣。”
韩爌也皱眉,他不明白李标到底是什么意思,随着他们入阁,皇帝召回孙承宗、刘一燝,众多东林党人复职,东林的实力正在以肉眼可见地恢复,这时候正是一鼓作气全面灭掉阉党,东林一家独大的时候,怎么李标反而退缩。
();() 李标说道:“天启一朝,灾害四起,奢崇明起于川贵,建奴逞威于辽东,如今九边皆是烽烟,朝廷不能再内耗了。
这些年标看够了,也受够了,现今朝堂局势平衡,新旧辅臣之间没有根本矛盾,正是大家齐心合力之时,党争再起只怕都难善了,我想陛下先找黄石笥去也是这个意思吧。”
钱龙锡不愿意了,“阉党害群之马,我等要驱逐阉党岂非为个人私利,还不是为国家,若不驱逐阉党,我等敢放手革新,恢复旧制吗?”
韩爌连忙出来打圆场,“汝立、稚文(钱龙锡字)皆是为了国事,谁还能有私心不成,不过汝立,现今阶段,你我都不能掉以轻心,万一阉党反扑,我等未必就能讨得了好,所以事先准备,不能给阉党机会啊。”
李标说道:“韩阁老、稚文,你们的意思标懂,可是看着我大明国事日颓,标心里焦急,现如今只想好好任事,扭转国家顷颓的局面。”
钱龙锡怒其不争地说道:“迂腐,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似汝这般妇人之仁,早晚拖累大家。”
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客气。
韩爌连忙出来打圆场,“稚文休要如此说,你我与汝立同朝为臣多年,他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当年他位列东林点将录,不想参与党争,愤而辞官,这事咱们都知道,他是忠直君子,想事情不计个人得失,这是他的长处,不必苛责。”
韩爌又转头向李标说,“汝立,稚文说得也有道理,黄石笥等人都是阉党骨干,你看看他们这些年都干了什么?不惜名节阿谀奉承,唯魏忠贤马首是瞻,阉党残害众臣,苛待百姓,他们纵然没有直接出手,也是帮凶,这等奸佞必须除之,否则一朝他们翻盘,又是魏珰为祸之局面,届时难道再让忠直之士受一遍苦。”
李标犹自犹豫,说道:“若说黄石笥、施羽王、张长公(张瑞图)他们是阉党,又有什么劣迹说得上的,李元治根本就不是阉党,此人忠厚耿直,这些年保护了不少清流名士。”
钱龙锡打断他道:“李国普就凭他以同乡之谊从魏忠贤那里求官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标虽算不上跟李国普交情深厚,但对李国普还是比较欣赏的。
李国普算得上是天启朝唯一的清流,还救过不少东林党人,所以他不希望韩爌、钱龙锡把这样的人也捎上,这对国家算是个损失。
于是说道:“方震孺、唐绍尧等皆是李元治救下,难道他还救错人了不成?”
韩爌见两人有吵起来的征兆,打断他们说道:“好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你我吵来吵去,有什么意义,老夫觉得,现在咱们有必要去见见陛下,把《三朝要典》的事情先定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