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刹那的神思恍惚之间,听见身边的太监恭恭敬敬地道“奴婢请贵妃娘娘安。”
容晚初不过因为蔡福的姿态而略站了站脚,虽然觉得那年轻人十分的眼生,也只是笑着说了声“免礼”
,就仍旧由众人拥簇着往里去了。
蔡福这才直起了身子,道“程公子,您这边请。”
那青衫年轻人醒过神来,低着头跟了上去,匆促的脚步中微微地生了些凌乱。
这偶然的一面并没有挂在容晚初的心上,她沿着抄手游廊进了暖坞的门,圆桌上已经摆了许多菜碟,风炉底下升起了炭,身形颀长的男人正微微地低着头,一手拿着乌木长柄的圆勺,向暖锅里浇着乳白的汤水。
女孩儿打门口一晃,他就已经抬头望了过来。
他身上已经换了件玄色的常服,不出曾长弓轻骑纵横的痕迹,肩线利落,宽牛皮束出精悍的蜂腰,静静地低着头的时候像一柄含锋的剑,但目光落在容晚初身上的时候,又变得柔和而温存,唤了一声“阿晚”
。
容晚初被他这样轻柔地叫了一声,面上不由得微微涌上一股热意,脚下停了一停,才踏进门来。
她耳后还有薄薄的红,胡乱地道“七哥上午出去过了”
殷长阑“嗯”
了一声,仿佛知道她心里担心似的,补充道“并没有往林子里去。”
容晚初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殷长阑往锅里添了几回汤,炭火静静地燃烧着,水面上翻起了细细的小泡。
站在一旁的尚膳监太监就壮着胆子提醒道“陛下,这就够了。”
殷长阑把勺子搁在了一旁的架子上,转身向容晚初走过来,伸手替她解下额上的昭君套,问道“来的时候冷不冷上午都做了什么”
容晚初顺着他的手势低了低头,又解开了肩上的斗篷,由着身后的宫人抱了下去,一面道“原本甄姐姐来寻我说话,瞧着仿佛还很有些话要同我说似的,你就使了人去,倒把她请回去了。”
殷长阑从到了这里之后,一直刻意地避着前头小皇帝的嫔妃,心里也曾思度过这几位娇客该如何安置。
他垂首了一眼,少女却无忧无虑的,语气轻快,目光明媚,全然没有被这个问题困扰过的样子。
殷长阑微微地笑了笑。
他顺手抚了抚她的发鬟,听着她笑盈盈地道“倒是账目那一边,已经算了这些日子,总该给我个结果了,回去就问一问。”
殷长阑道“倘若有什么棘手的,就给我递个消息。”
宫人端了温水来,服侍容晚初洗了手。
殷长阑就站在一旁,接过了宫人手中的干帕子,一面闲闲地同她说话“你前头说程无疾堪用,我已经使人往他老家去探访了,倒是他有个嫡孙现在京里。”
容晚初应了一声,从水盆里捞出手来,就被殷长阑掐在了掌中,握了巾帕替她擦手。
他低着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过去,连葱白的指甲缝里一点水分都没有放过,手势耐心又轻柔,容晚初一双眸子水润润地转,只不敢久在他身上,顺着他的话问道“是个什么样的儿郎”
殷长阑替她擦净了手,把帕子交给了一旁侍奉的宫女,和她肩并肩地往圆桌边上去,一面才应道“今日召进宫来见了一眼,不过弱冠的年纪,经史都通,在数算上也颇有造诣了,想必是家学渊源。”
容晚初想起进门的时候迎面碰见的那一个,惊鸿一瞥之下并没有清面貌,就笑道“听闻老程大人年轻时美姿仪,不知道小程公子有没有这个风度了”
殷长阑的目光就垂在了她的身上,微微地笑了笑,客观地评价道“是个颇有丰姿的少年郎。”
容晚初听他这样一说,心里却莫名地警惕起来。
她还没有忘了他曾经想要把她嫁出去这件事呢
她笑盈盈的,向围在桌边团团转着的尚膳监太监,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这香气闻得人发饿,汤滚过一滚了,可能吃了没有”